《恶臭》

      新家的房子是坐北朝南的大两居，自从住进去就总有一股恶臭。这种恶臭总是无孔不入的在一切有可能的机会里钻入我们的鼻腔。

        我跟妻子搬过来就一直寻找恶臭的来源，猜测过楼下的垃圾桶，邻居的未处理垃圾袋，甚至妻子还一度想要把阳台的地砖掀起来看看前房主有没有藏尸。无论怎么寻找，在这一天无法揣测的时间段里，它哪怕一分一秒都没有离开过我们家。为此，我和妻子养了很多盆能散发出奇香的花放在阳台上。显然这也是徒劳的，这些花好像对这恶臭根本没有抵抗能力，一周后也相继死去。我们于是无计可施，只能疯狂的在房间里喷洒空气清新剂以及开着净化器来勉强度日。

      房子是妻子的一位旧友转卖给她的，那位朋友是精通于房产的私人经理，据说她也是高价得手的房子，而妻子一眼则看上了这个装修似奢华的装饰风格及客厅的落地窗户。女人总是感性的，急草草的签了合同便搬了家。真正住过来以后，我们也曾查问过恶臭的情况，旧友也来了几次查看房情，除了深表歉意却也无计可施。这里毗邻一所郊野公园，很难把这里与与恶臭联系起来。

    恶臭闻久了可能会损伤人们的神经，我跟妻子的矛盾可能也是从这里产生的。搬过来一个月以后，我和她吵了一个自从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一场架，当时我们将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唯独那个日夜开着的空气净化器，我们却谁也没有下得去手。自此以后我们便开始了冷静期——一人一间房的分居让这个空气净化器成为了我们争夺最多的东西。最后还是她获胜了，她把空气净化器永远的锁在她的房间里。对于她的自私和幼稚在我们恩爱的时候甚至还会觉得有些可爱，可是现在她只能让我厌烦。我当即重新下单了三台，可是即使我听着它们嗡嗡作响的时候我还是依旧会闻得见那阵恶臭，它好像长在了我的鼻黏膜上一样。

      妻子大概与我一个多月没有交流过了，我也没有做任何事。我感觉我们像两个合租的室友，知道彼此存在又懒得开口。（接上）这天，哥们顺路给我带了两箱葡萄，我洗了一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看球边吃，很快我就睡着了。大概一觉睡到半夜，我听见妻子从外面回来，她的高跟鞋由远至近的敲打着我的耳膜，虽然我醒了可是我却懒得睁开眼睛，妻子大概也是意外我居然会在我们共同的公共区域睡得如此坦然，她好像十分厌恶似的快速走回她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我只好醒过来，觉得烦躁无比。我把电视关上，有看了看那盆没吃完的葡萄，它们早已经干瘪，泡在水里开始肿胀糜烂。于是那股恶臭又开始侵猛的袭过来。我忍不了了！我过去朝妻子的房间敲门。

“你开门！我有事对你说”我尽量用压抑的嗓音说话。

“我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儿！自从搬进来这里就臭的要死！要不是你！是你当初硬要买了这个房子！不然我们不至于每天在这里忍受这种令人作呕的臭味，反正这次不管怎么说，这个房子必须卖掉！我对着门嘶吼了一通，好像这一个月的怒气瞬间压垮了我的防线。

      奇怪的是她的房间里没有动静，妻子的秉性我了解，她并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女人，不然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发泄一通过后，我终于平静下来，我把耳朵贴在她房间的门上仔细听了听，那房间里果然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难道房间里没有人？不对啊？我明明听见她刚刚的高跟鞋和关门的声音，难道是电视机？想到这我有点扫兴，我又隔着门听了几分钟，想来判断是没有错的。我悻悻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但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在明天！明天我就要去中介公司登记卖房。

      卖房的过程当然不怎么顺利，由于地理位置是并不密集的街区，上班族很少愿意选择这里。中介登了大概有半个月左右，说要看房的人寥寥无几，登门的人更是一个都没有。妻子倒是好像无关紧要，好像她只是按时的开门关门，更多的时候的存在就像是家里的恶臭一样，使人厌恶却无处不在。慢慢的我们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使我再出现在我们的公众场合我们俩都在没有过不适感。她还是会无视我，然后砰的关上门。我想，这个婚我也是要离定了。卖掉这个房子，再离婚，我想可能我会损失一半的财产。但是这两件人生的大事早已经没有一件是需要我忍受和留恋的了。

    在我们分居3个月后，终于有一天一对夫妇通过中介找到我们要看房子。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他们俩满怀期待的来到我的家，我为他们一一介绍了我房子的布局以及装修。感谢疫情，他们带着厚厚的口罩，天知道我为了隐藏这股恶臭花了多大的心思，我把隔夜的垃圾故意的丢到门口，又喷了整整两瓶的空气清新剂。这对夫妇显然被骗过去了，他们也是同样的被客厅的落地窗户吸引住了眼睛，“你们看对面就是郊野公园，不但风景怡人还有个人工湖！”我殷勤的为他们介绍到，我看着他们的眼睛逐渐泛出喜悦来。接下来。。是卫生间、还有卧室、还有一个主卧。。我的妻子不在家，她去上班了，不然她还能给你介绍一下卧室外面的风景。我拧开了她卧室的门，其实这几个月以来我都没有踏足过这里。心里十分忐忑，要不是这对夫妇坚持要看房，我肯定不愿意触霉头的。打开房门后，房间其实出乎意料的干净，在这一秒里，我突然觉得这个女人还是有点生活好习惯的，我感觉到心情大好。

来看看这里的风景吧！我带着他们绕过大床，走向阳台。就是那个瞬间，那恶臭第一次跟我发生了正面冲突——酸腐，刺鼻，似有形态，裹挟着这世界全部的污秽与邪祟，迎面将我整个人扑倒，直攻颅腔，呛到我两眼发花，泪水直流，它确确凿凿是一只死猫，一只灰色的死猫，学名应该叫蓝猫——它平躺在空调外机与墙体之间的水泥台上，整个身子已经干瘪，假如不是微张的小嘴里露出两颗尖牙，乍眼看，还以为是一条墩布头。而我得妻子，那个我厌恶了多日的女人，她的一只高跟鞋以反转的姿势躺在了空调外机上。

（全文完）

李清欢/2022/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