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去江边散步。风,吹着衣裙,稍稍有些凉意。才过江滩闸口没几步,就看见芦苇地旁边长长的江水形成一条银带,银带两头,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的草木中。对岸楼宇的灯光,倒映在江畔,水中闪着紫色、黄色、红色的光,而另一半的江水,映着天空的灰青色,静静流淌。
江边的芦苇地,洪水已然退去。个别低的地方,还残留着一些水洼,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光。芦苇在泥泞的地中,混着一些青草,顽强地挺立着。特别是那些两米高左右又紧紧挨着的那一片芦苇,依然颇有气势。想必在前些天的洪水中,也是在水中屹立不倒吧。难怪在宋元山水画中,水中那些星星点点或层叠浓密的草,都如兰花似的,简练劲利却又不失风骨。
前些天,浸泡在洪水中的,还有挨着芦苇地旁的油菜花地。有的人,竟然撑一个鱼竿,悠然自得地坐在油菜花地和绿道旁之间的草坡边钓鱼。其实夏季的洪水已慢慢退去,鱼应该早就回到江里去了吧。日子也一点一点不知不觉到了白露时节。现在夜晚渐凉,暮色渐深。油菜花地上的那些柳树,望着这一片土地,大概也在盼望明年的春天,柳絮带着油菜花的梦,随江水东去。
如今江水水位刚好和芦苇和油菜花地持平,所以靠近江的这条绿道上,抬眼就能看到一条长长的江水如素雅的缎带蜿蜒流淌。绿道另一边,是沿路而栽的垂柳。一棵棵垂柳如一个个护卫般,守护者江滩里头一片一片各种不同的林子和活动场所。夏末秋初,虽然已是白露,但这里的气温并不很低,只有下雨后,才感觉到已是初秋。而柳叶依旧浓密苍绿,密密麻麻的枝条挤在一起,只是在起风时,在风中,慢慢与夏季告别,慢慢变黄,慢慢落下。这时夜色中的柳树,像是用毛笔渲染过好几遍似乎的,更加浓密。静静的,把来来往往人们的低语,藏在自己的影子里。
绿道拐弯处,与江水更近了,江面也更加宽阔。江对岸的路灯一个个在水中的影子,如一串珍珠,挂在江水上。有时傍晚在江边跑步,经常会抬头看一看江边的珍珠,有时也数一数,但好像也永远数不清有多少颗。大概人间数不清的过往,偶尔也会映在水中,有时想仔细看,却看不清了。而有时,明明看得很清楚,却又希望,过往的船,把映在水中的过往打碎,把碎片变成天空撒落于水中的星星,偶尔泛点光,稍稍安慰一下逝去的青春和孤独忧伤的灵魂。
而船只,也很少了。夜幕下,只有一艘大船在水上,看不清是停还是走,总是在老远,还能看见这只船似乎还在那个位子。人也罢,船也罢,或许也不必走得太急。偶尔停下来,或许看看沿岸的风景,或许将一路来的痛苦委屈变成泪水大哭一场。
江水汤汤,有些痛苦,未必是能随水而逝。在夜色中将埋在心里太久的东西变成泪水,也或许将某些不舍的东西变成自己的珍珠,放在心里珍藏。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当再次看见映在水中的那些珍珠时,是不是会看见某个时候的自己?
暮色中江边路灯越来越多,散步的人,沿着绿道,各自散入江滩中不同的小路和广场。我们步入篮球场不远的那片林间小路,两旁是樱花树、合欢花树、松树林等。树的颜色几乎看不清了。天空中的云如泼墨一般,几丝丝月光在云层中穿行,夹杂在一片片深浅不一的青色的云中。云下面合欢花树巨大的树冠,在夜幕下撑开,如天边墨色落在树冠上,成为泼了墨的云,藏着许多人红尘旧梦。草地上草儿也在稀疏的光影中,闪着点点弱光。
沿着微弱的月光与灯光散步,凉凉的江风,拂着面颊,连日来的暑热,终于被厚厚的云藏起来了。走近球场,灯光亮起来,发现小路上已散落极细极小的栾树花。原来已到了栽种了许多栾树的小道。穿过小道,来到一个小广场上。人们在这儿做操,甩鞭,闲谈……广场旁边是另一片芦苇地。那条刚退去洪水的木栈道上,有几个人在慢悠悠地散步。
风,也慢悠悠的。江风拂着修长的芦苇,等着芦花盛开。秋夜未央,有谁记得,那被风吹过了三个千年的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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