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擒窃贼义夫失手 遭围困平北结义
且说华霆、潘丙、杨彤花三人，按商量好的计划，往最左边的官道径向江州疾驰而来，潘丙和杨彤花依然一路有说有笑，因为三人皆做了装扮，倒也再没遇到什么麻烦。路上华霆好几次感觉到后面有人跟随，但转过身，却什么也没有，如此反复几次后，华霆禁不住自顾失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焦虑多疑。一路无事，临近傍晚时分，华霆三人终于平安抵达江州城。进得城来，三人准备先去找个客栈，然后再好好大快朵颐一番，这些天，每天风餐露宿也实在是比较累。
江州府，因地处长江边，由于远离宋、金边界交战地区，夜晚城中倒是另一番繁华景色，沿街各酒家、食肆门口灯笼高悬。虽比不上临安府的热闹，但对于杨彤花来说，看着璀璨灯色倒影在江中的夜景，晚上在外面繁华的街中酒家吃饭，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别说有多新鲜惊奇。这十年，华霆跟着玄信道长，在紫和观闭观修炼，这样的夜景也都难得一见，恍如隔世。三人安顿下来，在长街中觅得一临江的酒家，落座坐下，各自点些自己喜欢的食物菜品，边吃边开心地聊起来。席间三个人还喝了几杯小酒，华霆、潘丙也终于领教了杨彤花的酒量，巾帼不让须眉，若不是潘丙明天有事，还要去联系渔民，杨彤花非把潘丙喝趴下不可。晚饭吃完，三人都略有些酒意，准备回客栈各自休息，路灯之下，华霆又感觉到在过来江州路上后面那双盯着的眼睛，可一回头醉眼望去，后面依旧空空如也。回到客栈安顿下来，一夜无事。次日一早，潘丙就赶着去联系江州的渔民，华霆和杨彤花这些天奔波劳碌，昨夜又喝了点酒，各自睡到日上三竿，这才起来。两人无事，在城中到处逛逛，眨眼两天就过去。
[if !supportLists]第三天，[endif]正是和余玠约好的时间，华霆、潘丙、杨彤花吃得早饭，直奔浔阳楼而来。这浔阳楼在宋朝，那真是鼎鼎大名，华霆几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地方，只见进浔阳楼大门处，写着北宋白居易的大作《题浔阳楼》：
常爱陶彭泽，文思何高玄。又怪韦江州，诗情亦清闲。今朝登此楼，有以知其然。大江寒见底，匡山青倚天。深夜湓浦月，平旦炉峰烟。清辉与灵气，日夕供文篇。我无二人才，孰为来其间。因高偶成句，俯仰愧江山。
这首诗华霆小时候是读过的，今又得见，回想童年，仍激动不已，忍不住细细再品读一次，三人这才进楼来，上三楼找了个安静的包厢坐下，叫堂倌上壶茶，三人边品茶边观江景。
其间，华霆顺向潘丙了解联系渔民事情进展得怎样，潘丙一一作答，称进展顺利。杨彤花在旁听得真切，一脸惊讶问道：“潘丙师哥准备举义？我让我姑姑在江北给你们作呼应吧。”潘丙大喜说道：“那当然好啊，有她帮助，定事半功倍。”两人一下又多了更多共同话题，关于怎么联络、如何约定、都有什么人、什么时间等等，聊了一大堆，直接把华霆晾到一边。华霆也不以为意，自顾品茶观江景，脑中思考着什么。正在潘、杨二人聊得热火朝天，华霆自顾发呆的时候......
“哐”一声，包厢的木门被撞开，余玠拎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把那人用力往地上一扔，华霆三人见到余玠，皆热情招呼“余兄”、“余大哥”，看到余玠扔在地上的人，华霆疑惑道：“余兄，这是何人？”
余玠气愤说道：“你问他吧。我刚上得楼来，发现这厮竟在门外偷听，鬼鬼祟祟，绝非君子。”华霆、潘丙、杨彤花三人闻言大骇，脸色都变了。就以刚才潘丙、杨彤花两人聊的随便哪一句，都是杀头的死罪，还要株连三代，余玠可能不知道，但这个被余玠扔在地上的人，肯定是听到些什么。只见此人，一脸的满不在乎，自行站了起来，拍拍身上衣服裤子的灰末，坏笑着站在华霆三人跟前。
华霆神色冷峻，打量眼前这个人，四十多岁，肥头大耳，粗胳膊短腿，挺着个肥肥的肚子，脸上油光铮亮：“你是何人？为何偷听我们说话？你听到些什么？”
那胖子倒也镇定，大大方方回应道：“三位公子爷，我叫马六，是这浔阳楼里的酒保，正好路过包厢门口，三位公子别误会，我没听到什么。”
“我再问一次，你偷听到什么？”华霆顿时眼露杀气，这杀气，连在旁边的余玠、潘丙、杨彤花俱感觉到，强大的杀气，顿时布满整个包厢。
这个叫马六的酒保自然也能感觉得到，知道蒙骗不下去，当下也开始有些畏缩地说道：“几位公子爷不必担心，我只是听到几句不重要的话，我看几位也是有钱人家公子，五千两银子怎样，给我五千两，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过，如何？”华霆听完不住冷笑，都这个时候，还惦记着钱，别说五千两，五百两银子也没有，这年头，谁家能拿出五千两银子来，这马六分明就是想把他们置于死地。
马六得意说完，估计看到华霆的脸色更冷峻，眼神更凌厉，当下收敛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求饶道：“三千两，三千两银子怎样？你们也别把我这酒保不当回事，我儿子可是在这江州府衙门当差的。”马六仍在自说自话，边说边往窗口边挪，想到窗边喊人。
马六不提他这儿子倒也罢，华霆一听完，杀心顿起，正欲起身往马六身上捅个窟窿。这边余玠看到马六往窗口边挪，想上前把他擒住，马六看到余玠过来，心知不妙，赶紧往窗边躲，结果一个趔趄，直接从三楼窗子上直摔而下，顿时一命呜呼。
华霆四人心知大事不好，一合计，此处不能再留，马上下楼，要尽快出城。楼上楼下的食客听说出了人命，都已纷纷往外跑。等华霆四人下到一楼大厅看见，浔阳楼里已经没多少客人，有的都在忙着往外跑出去。四人埋头正要冲出大门，一中年男子走进浔阳楼大门来，“平北公子，还认得我贾成如么？”华霆立定，抬头定睛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此地又遇见这个侍卫军头领，当下笑说道：“怎么？上次不到五招被我打败，今天还要来自取其辱吗？”
贾成如也是哈哈一笑：“我们从蕲州一路跟踪你们几个过来，为的就是现在，你透过窗子往外面看看，你觉得你们今天还能走得了么？！”潘丙赶紧在一楼窗户往外看，除了蕲州郊外救石逢生时交过手那几个侍尉，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官兵，还有陆陆续续前来支援的，将浔阳楼层层围住，大约估计最少有三五百人。
华霆终于明白了，从蕲州过来这一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而是被贾成如几个一路跟踪过来，包括前两天晚上他们三人在江州街上感觉到有盯梢的，十有八九就是眼前贾成如这伙人。知道当前形势后，华霆沉吟不语，想着如何让四个人全身而退。
见华霆沉默不语，贾成如更是得意洋洋说道：“平北公子，上次蕲州救山匪石逢生，公然和朝廷作对，这是第一条大罪；你们两人正是我们朝廷要通缉的疑犯，公然反抗脱逃，这是第二条大罪；第三、刚在这浔阳楼上又杀死一名平民百姓，这三大罪，随便一条都够得上死罪，为了抓你们几个，我今天可是下了血本，把整个江州兵马都调集起来了，尔等何不乖乖束手就擒？”华霆听完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潘丙、杨彤花聊天的内容没泄露出去，现在马六已死，总算举义之事没败露，还算不错。当下马上有了主意，对着贾成如说：
“你是见识过我本事的，还站在这里，要等我动手把你们几个侍尉劫为人质吗？”华霆说完冷哼一声，装作欲拔剑状。
贾成如和那几个在蕲州城郊外见过的侍尉马上神色大变，知道华霆此话不假，转眼若被擒住，华霆拿他们当人质冲出去的话，外面那些官兵管不管他们死活还不知道。越想越害怕，皆蠢蠢欲动往后退却。“出去！”华霆怒喝一声，拿着剑鞘指着贾成如几人，迎前迈步上来。未及华霆近身，贾成如身后两名侍尉管不了这么多，逃命要紧，拔腿就退出一楼大门，往浔阳楼外跑，贾成如转身一看，身后都没人，一个个跑得没影，剩自己一个，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连忙也退出浔阳楼大门外。看到贾成如几人抱头鼠窜夺门而逃的狼狈样，华霆不禁哈哈大笑。
同时，华霆马上急对潘丙、杨彤花二人说道：“师弟师妹、快关门！关窗！”潘、杨两人心神领会，连忙把浔阳楼一楼大门关紧，别紧门栓，又把一楼所有的窗户全部关紧，余玠也赶紧一起帮忙。这样，外面再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因为楼里的客人堂倌都早已跑光，此时，浔阳楼里只剩华霆四人。
“华兄弟，怎么办？”余玠也是一时没了主意，毕竟是因为他失手摔死了马六引来的官兵。
“等天暗。”华霆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其实华霆心中有数，外面那三、五百官兵，看起来厉害，但凭他和潘丙、杨彤花的本领，三个人想要现在冲出去杀个片甲不留不过是小菜一碟，只因：一是不知余玠的武艺如何；二是那些兵丁也是平民百姓的孩子，华霆自幼受玄信道长的训诫，并不想弄得血流成河；三、这么光天化日公然冲出去，就算逃脱，余玠这辈子也毁了，必成朝廷钦犯。于是刚才贾成如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时候，华霆已经想好了主意。余玠一听“等天暗”马上明白，暗自佩服，心想这年轻人和自己差不多大，说话做事却处处有大家之风，顿生和华霆结拜之心。
“华兄弟，如不嫌弃，你我就此结拜兄弟如何？”余玠当即说道。
“好啊，我早有此意，我看这里什么都不缺，你我就在此结拜为异性兄弟！”华霆也不觉得有何唐突惊讶，感觉很正常一般。杨彤花在一旁早已听得口瞪目呆：这华师哥做事怎么和普通人大不一样，外面官兵重重围困之下，这里正是一片风声鹤唳，不停还在喊让他们马上出来投降，否则就要冲进来云云，师哥和余玠两人竟当什么事情都没有，还要搞个结拜仪式？!潘丙因自小和华霆一起在临安府玩大，彼此性情熟悉，对这个少主人早已见惯不怪，边咧嘴笑边自去把桌子櫈子搬过来，还不忘喊上杨彤花帮忙：“彤花，发什么呆，赶快过来帮忙。”杨彤花透过窗户缝看着外面的局势应道：“师哥，这......现在？这......合适吗？”
华霆笑笑说：“为何不合适，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当下和余玠执手，两人相对哈哈大笑。杨彤花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应了一声，自去帮潘丙张罗。
这浔阳楼里确实什么都不缺，潘丙也是会找，马上找到一张八仙长桌，长两米有多、宽两尺左右，正好顶在大门上，杨彤花在厨房里搬来了碗筷、各种菜品、鸡鸭鱼肉、窖藏陈酿的酒、酒杯、香烛等等，分置于八仙长桌上。华霆和余玠又各自报上生辰八字，两人竟是同年生，余玠生于1199年1月，华霆生于1199年3月，余玠稍年长华霆两个月为兄，华霆为弟。当下两人在大厅中央，正对顶着浔阳楼大门的八仙桌，恭敬跪地结拜起来。隔着大门之外，官兵又在不停的喊叫，两人仿佛没事一般，只专注于他们的结拜仪式。又听得门外官兵大喊“放箭！”顿时外面箭如飞瀑，纷纷透过窗户纸射进一楼大厅内，潘丙、杨彤花各自躲在结实的木柱、木桌子后面，看着华霆、余玠两人，不时着急提醒他们要注意看箭。俄顷，两人终于礼毕，一起站起来相对又是哈哈大笑，这才关心起门外的情况。原来，外面的官兵喊了半天一大堆，早已不耐烦，却又不敢攻进来，只好不停放箭，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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