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北英雄传》更新

作者: 林天空 | 来源:发表于2022-04-19 16:24 被阅读0次

    目录

    一、武举人命丧东市口 枢密使弄权临安府

    二、紫和观玄信述旧事 襄阳府华霆露峥嵘

    三、鄂州潘丙卖马 知事陈埙解围

    四、江边同门诉衷肠 湖州渔民欲举事

    五、明榜石逢生遇险  暗榜华平北解围

    正文

    一、武举人命丧东市口枢密使弄权临安府

    宋嘉定十二年,秋冬时分,临安府,囚车押送着一名五十来岁男子,缓缓而向东市口而行,车内之人,浓眉虎髯,身长八尺,膀阔腰圆,囚车顿显狭窄,长街一路行走,男子被捆绑于囚车之内,只露出头颅,随着囚车边走边吟唱《霜天晓角》:

    情刀无斤斸,割尽相思肉。说后说应难尽,除非是写成轴。

    帖儿烦付祝,休对旁人读。恐怕那懑知后,和它也泪瀑漱。

    车内不是别人,正是当朝武举人华岳,华岳,字子西,安徽贵池人。因读书于贵池齐山翠微亭,又自号翠微,自幼习武,使得一身好武艺,为人豪爽磊落,忠肝义胆,官至殿前指挥使,只因先后奏章弹劾得罪当朝权臣韩侂胄、史弥远,曾被多次下狱,这次,华岳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江南的深秋,虽然午时,沿路一片秋风萧杀,灰暗天空下,华岳看着街上寥寥的行人,随着囚车边走边吟唱,眼神在四处搜索,似乎在寻找什么,慢慢地,官兵押送着囚车一行已至东市口。

    “老师,老师”,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学生潘壬、潘丙来给您送行了。”潘壬,字戍烈,湖州人士,太学生,素喜习武,十年前与堂弟潘丙拜华岳为师,研习刀剑飞镖之道,深得华岳真传,能文能武,一手“斩魔三十六式”破魂刀法使得虎虎生风,曾试过数十人围攻皆难以近身。

    “老师,学生无能,未能为老师脱困,”潘壬、潘丙哭拜道。

    华岳看见潘壬、潘丙二人,黯然的眼神忽然有了光芒,碍于官兵护卫在旁,不好多言,仅用嘴唇轻声说了七个字“紫和观,玄信道长”。并用欣慰的眼神表示对潘壬的信任。在看到潘壬、潘丙明确的点头以示明白回应后,一代武举人华岳从容赴死,时年47岁。

    因现场有兵甲把守,潘壬兄弟二人只得深夜偷偷将华岳尸身带出,次日悄悄安葬于西湖边的宝石山下,安顿完毕。潘壬、潘丙兄弟二人出临安府,一路径往西疾驰而去。

    自此,当朝宰相史弥远兼统领枢密使,铲除异己,更是大权独揽,乱政朝纲。临安府内一片血雨腥风。嘉定十三年(1220年),赵询去世。次年宗子赵贵和被立为太子,改名赵竑,其对史弥远深为愤恨。史弥远得密告后,暗中派人在民间找到宗室之后赵与莒,召到临安,改名贵诚,扶植傀儡。为掩人耳目,史弥远又密召当时德才兼备的国子学录郑清之为贵诚讲学,并许以郑清之丞相之职。史称“弥远当国”。

    二、紫和观玄信述旧事襄阳府华霆露峥嵘

    南宋嘉定十四年春,1221年,襄阳府远郊紫和观,山中幽静的道观内,玄信道长正在和一名浓眉大眼、英气不凡的青年述说往事:

    玄信:平北,自十二岁起,你父送你到此,至今已有十年,你可还记得你的家世?

    那名曰平北的青年回道:记得!师傅,我乃当朝武举人、殿前指挥使华岳华大人之子,华霆,字平北,不过我已经有两年多没有父亲的音讯了,这两年家父也没来看过我,师傅请问这是为何?

    玄信沉默不语,取出一旁黑檀木盒打开:这是乃父两年前托人交与给我的绝笔信,你打开看看罢。青年大骇,急忙接过信:

    “平北我儿:待你看到此信时,为父已经不在人世了,当朝昏庸,史家专权,我欲上书圣上陈情,为奸人所害投入大狱,幸承蒙傅伯成兄照顾,得以传密书一封,命潘壬、潘丙兄弟转告玄信道长,并再三嘱咐,史家仍在到处搜寻乃父族人故友余党,如两年之内无我口信,方可告知,希我儿隐秘行事。父素与叶绍翁、真德秀两人交好,日后若有危难,可寻叶、真两位高堂相助,你出生前乃父与叶家有指腹为姻之约,今父为戴罪之人,不提也罢。现时满蒙蠢动,金贼南袭,当朝不为,适逢乱世,望我辈儿郎奋起收拾家国。父平生著有《翠微北征录》、《翠微南征录》两篇计二十三卷,抄家入狱时已不知去向,若日后寻得,可助我儿建功立业,驱逐金贼复我大宋。嘉定十二年,父华岳狱中绝笔。”

    青年看罢,泪已满眶,钢牙咬碎,悲奋交集,恸哭不已。玄信道长看着华霆,缓缓道:两年前,你年方二十,令尊华岳大人被朝廷杖杀于临安府东市口,这两年,谨遵令尊嘱托,一直不敢告诉你,现史家史弥远贵为宰相、枢密使,权倾朝野,希望你将复仇一事暂且放下,先将乃父的《翠微北征录》、《翠微南征录》寻到,再详议后事,如何?

    华霆恸哭痛声道:谨遵师傅教诲,一切但凭师傅作主。

    玄信叹了口气:你今天收拾一下,明天就准备下山吧,这些年,你习得一身好本领,为师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你可先去临江府拜祭令尊,另觅乃父的故友,打听两卷兵书的下落,再作后议。此处临近襄阳府,时有金贼袭扰,为师也准备南迁另去寻处了。

    华霆急道:师傅,那我们何时再相见?我怎么找你呢?

    玄信道长拈指缓缓说道:机缘一到,自会相见,江南清观,重拾前缘。徒儿不必多虑。我这里有一把当年岳飞手下大将张宪将军所赠宝剑,一直作为本观镇观之宝秘密收藏,今张将军在朝廷得以平反,此宝剑也该重见天日了。你一路此去路途遥远,贼寇出没,且拿作防身之用,勿忘这些年为师的教诲。说完将墙上挂着的宝剑取下,递给华霆。

    华霆连忙双膝跪下,高举双手接过。细细一看,剑鞘上刻着“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张”十个字,一条栩栩如生的飞龙雕刻在剑鞘之上,龙尾缠绕鞘末,外表威武霸道,抽出剑身,寒光四射,当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正因此剑上刻的字,日后还救了华霆一命,此是后话了。华霆谢过玄信道长后,自去收拾行李盘缠。

    次日一早,华霆再三拜别玄信道长,一人一骑自往山下而去。

    初春五月,襄阳府的深山中正是莺飞草长山花烂漫的时节,华霆一路却无心欣赏,想起家仇国恨,一别十年,心已回到童年和父亲生活了十二年的临江府老家。

    正在出神之际,远处传来了数阵马蹄声、嘶鸣声,隐约还有厮杀之音,华霆不禁好奇:这深山之中,向来寂静安宁,何来马蹄厮杀的声音。当下让马匹放慢脚步,慢慢往前靠过去。五十米开外,只见五个大宋官服模样的官兵,围成一圈正在保护核心中一官服男子,拼死抵抗十多个穿了布衣服装、手握马刀、或长刀的汉子攻击,那些围攻的大汉嘴里还不停互相“咕噜”着华霆听不懂的语言,再仔细一看,个个俱留着络腮胡子,脸和五官长得和汉人也不太一样,“金贼!”华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毫不犹豫,拔出手中的龙神寒影剑,飞冲过去。

    手起剑落,只用一招,两名金贼应声倒下,被围在中圈的六人顿时压力大减。

    “来者何人?休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砍了!”为首的金贼头领瞪着华霆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喝问道。

    “金贼!休得猖狂,敢在我大宋襄阳府作恶,人人得以诛之!”华霆边说边动手,眼看着两名金贼继续倒下。

    被围在中央的三十多岁官服男子说道:“小英雄快来救我,吾乃襄阳府通判史嵩之,今日进山打猎,不想却被贼人盯上,一路跟随到此。”

    “姓史?”华霆一听,心里暗自思忖,手脚一时慢了下来,被围在圈内的五名宋兵趁机反攻又撩倒了两个,原来围攻的金兵一下子少了一半人,不由得开始慌乱起来。为首的金人头领恶狠狠瞪着华霆:“小子,以后山水有相逢,你们的大宋早晚是我们的!撤!”一声招呼,剩下的六七个金兵缓缓向后退去,华霆一看,正欲追赶。。。。。。

    “小英雄,穷寇莫追,我这还有两名弟兄受伤,需要尽快回府上救治。感谢小英雄,请问怎么称呼,日后子由定当上门酬谢。”刚被宋兵保护在中间史嵩之向华霆抱拳道。

    华霆这才停下来,仔细一看,外围地上还趟着两个受了刀上的宋兵,忙拿出身上的止血散,给两人敷上。

    华霆看了看史嵩之,一抱拳朗声道:“在下平北,刚好路过,酬谢不必了,路见不平,金贼人人当以诛之。”因玄信道长出门前再三叮嘱,切不可随便用“华霆”本名示人,免惹灾祸,故华霆只以字号“平北”相告。

    正当华霆看着史嵩之的时候,史也在仔细端详眼前这个少年:二十出头的样子,七尺之躯,英姿勃发,浓眉星目,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举手投足之间便撂倒四五个金国精兵,必不是一般人,心下顿生结交之心。诚恳说道:“平北小兄弟,在下襄阳府通判史嵩之,字子由,今日承蒙小英雄救命之恩,如若不弃,你我今日便在此以天地为媒,结拜兄弟如何?”

    这下顿时让华霆手足无措起来,暗自思量:我们家仇人姓史,眼前这个当官的也姓史,还不知道他和自家仇人之间到底什么关系,这一结拜,万一以后是敌人可就不好办了,正在思考间。史嵩之又说了:“呵呵,如果平北小兄弟有顾虑的话,也无妨,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一路回府边回边聊吧。”

    华霆应了一声“好”。便没再多说什么。

    史嵩之又问到:小兄弟似有心事,从何处来?又欲何处去?

    华霆也不隐瞒,把自己准备去临江府寻亲的想法告诉史嵩之。史嵩之一听,说道:“这里去临江府可是山长水阔啊,你一人一骑,快马加鞭恐怕要走上一个月,且路上多有金寇盗贼出没,小兄弟要一路小心,当下先随我回府上小酌一杯,聊表感激之情如何?”

    华霆连忙推却:“路途遥远,在下还要连夜赶路,不必了。”

    见华霆再三推辞意志坚决,史嵩之也不好再勉强,到了前面官道分叉路口,史嵩之解下腰间一物,说道:“今日虽结拜不成,此为我经营襄阳府通判令牌,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兄弟一路东去,有此令牌可助你通关过道,免却不少麻烦,望勿推辞收下。”

    华霆不好再推辞,接过一看,令牌上刻有“襄阳府通判 史”字样,道谢收下。当下别过二人就此分道扬镳。不曾想多年之后两人再次并肩一起抵抗蒙军南下,这是后话了。

    三、鄂州卖马,知事陈埙解围

    别过史嵩之等人,华霆一路马不停蹄,昼夜兼程,风餐露宿,因有襄阳府史嵩之的通关令牌相助,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障碍,路上虽有些贼人偷视财物的,被华霆三两下就打发了。

    这天,华霆已抵达鄂州地界。进得城来,华霆准备找个客栈,好好安顿一下,再置些干粮,以便路途使用。鄂州集市的繁华程度要比襄阳府大多了,对于在紫和观生活了十年的华霆来说,鄂州恐怕是除了儿时看过临安府之外见过最繁华的地方,集市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各种买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之前在紫和观,华霆偶也有和玄信道长去襄阳城中采购物品,但由于襄阳地处宋朝和金国边界,时有金国奸细兵贼混入,商贩们相对集中在府衙周围不远的地方经营。鄂州的集市,临近长江边,一路江滩上皆有小商贩籍地吆喝,蔚为壮观。

    “卖——马,卖——马——了”,集市上一空旷处,敞亮的吆喝声顿时吸引了华霆的好奇心,遂牵马缓步往声音方向而去。远远看到一个年龄不大,和自己相仿的青年正在大声吆喝,周围的人,看热闹的多,鲜有问价者,远看此马:通体乌黑油亮,矫健体壮,华霆不由得暗赞一声:好马!正欲上前找马主人问价格。

    “何人在此卖马?这匹马我家少爷要了。”循着声音望去,华霆看见五六个家丁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公子哥走向卖马青年,原本围在旁边看马的百姓纷纷避让。

    卖马青年看着这群人说:“我乃湖州人士,路过此地,因盘缠不足,故卖马凑钱回乡。”

    “你这马多少钱啊?”公子哥问道。

    “纹银五十两。”卖马青年说。

    “这么贵?此马眼神黯淡无彩,脚下无力,必有病患,多日少食,一匹病马而已,根本不值五十两银子,我看五两银子还差不多。”公子哥又道。

    卖马青年一听,便知这群人是来找茬的,但年少气盛,仍忍不住争辩几句:“这位少爷,我因急于回乡盘缠不足,此马这些天进食不足确实不假,但是你看它的鬃毛、肤色、体格,哪样不是上品,此马为当年进贡朝廷的御品,我要不是急于用钱,一百两银子我都不舍得卖。再说了,你哪里见过一匹马才值五两银子的,一头小毛驴都不止这个价格啊。”周围围观的百姓听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公子哥听到周围人群哂笑,脸上有点搁不住了,沉声道:“一匹病马,居然还敢称御品,你一赶路之人,何来御品?五两银子,我要了,来人,帮我把马牵回去。”身边五六个家丁听毕,正欲上前牵马。

    卖马青年终于忍不住了:“谁敢动。”后退两步,护在马的身前。

    “哟嗬,还想动手?小子,你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谁吗?在咱们鄂州地界,谁不知道我家少主名字,给你五两银子已经够客气了,识相的拿钱赶紧滚。”这公子哥身边其中一名家丁喝道。

    卖马青年冷声道:“不管你们是谁,没有五十两银子,休想牵走我的马。”原本紧围一圈看热闹的百姓,一看这阵势,知道大事不好,纷纷后退,让出一片地方来远远旁观,更有良善者,悄悄去报官府。

    “那好,那你就瞧着。”五六个家丁边说边围上来,开始动手牵马。

    “找死!”卖马青年大喝一声,一脚便踢中一个正准备牵马缰绳的家丁,其余数名家丁围着卖马青年开始动起手来,顿时,青年人被围在中间,以一敌六。意外的是,青年拳脚并用,这群家丁一时半会竟近不得身,还陆续有人被卖马青年拳脚击中,倒在地上。那名少爷在旁看着,越看越恼火,喝令道:“抄家伙。”家丁们听到纷纷掏出腰间的短刀。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的时候,围观人群外面传来一声“何人敢在鄂州城放肆!”众人回头一看,五名捕快跟着为首一人穿过围观的人群径直走了过来。

    “丁捕头,这外乡人以病马冒充好马,欺骗我们鄂州百姓,我正欲劝他,不曾他竟先动手起来,把我的家丁都打伤了。”那名少爷一见官府的人来,顿时底气更足,指着卖马青年和为首的捕快打招呼。

    为首那名姓丁的捕头一看到这名少爷,心里便知事情七八分,忙抱拳奉承笑说:“丁卫见过韩少爷。”又转头对手下令道:“来人,把这名欺诈百姓的外乡人抓回去,细细审问。”

    华霆在人群圈外眼见事情发展,心想不好:这卖马青年要吃亏。忍不住大声说:“这位捕头怎么不先问问事情经过,就动手抓人,还有王法吗?”

    “你是何人,竟敢胡言乱语,干涉衙门办事,站出来。”那名丁捕头对着站在人群后的华霆骄横说道。

    “是我。”,华霆挤开人群,往场地中央走去。及近卖马青年身边,“少主?”卖马青年低声惊喜意外的对华霆招呼道。华霆扭头定睛一看,这卖马青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仔细辨认一下:“这不是父亲的学生,两年前到过紫和观的潘丙吗。”两年前,潘壬、潘丙两兄弟受华岳嘱托,秘密到襄阳府紫和观送信,顺在观内小住数天,和华霆还互相切磋过武艺,又因潘家兄弟二人皆师从华父学武,便与华霆以少主师兄弟相称,纵隔两年有余,华霆还是认得的。今居然在此地重逢潘丙,华霆简直又惊又喜。

    “潘师弟?”华霆低声道。

    “是的!少主。”潘丙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别急。”华霆边说边忙用眼神暗示潘丙。又扭头对几名捕快说道:“这位兄弟在此卖马,出价五十两,他们非说这是病马,只值五两银子,这和强抢百姓东西有什么区别,这位兄弟为了保护自己马匹,故动起手来,捕头不信可问问这里的百姓。”华霆指着那名叫韩少爷和家丁一群人对丁捕头说道。“是啊,是啊。”周围的百姓纷纷附议。

    丁捕头听着周围人群纷纷点头议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冷声说道:“不管什么原因,动手打伤人肯定犯法,先拉回衙门审问再说。”说完便招呼身后捕快要上前来抓潘丙。

    华霆往潘丙身前一站,手握龙神剑鞘,不急不慢地说:“孰是孰非,一目了然,还有周围这么多百姓作证,请丁捕头明断是非再抓人也不迟。”

    韩少爷那几名家丁,也拨出腰刀,和几名捕快一起,慢慢向场地中央的华霆、潘丙二人围拢过来,正在这几拨人剑拔弩张之际,围观人群的外面又传来一声:“知事大人——到!”二十米开外,一顶官轿,撩开门帘,一名官员在身边人的簇拥下走进场来,周围百姓纷纷让出一条过道。

    丁捕头连忙前迎作揖说:“参见陈大人,有外乡人在此卖马,打伤韩府少爷家丁,百姓报官,我等前来抓拿,惊扰大人。”

    “噢?”陈知事边答边走前来,详细打量被捕快和韩家家丁围在场地中间的华霆、潘丙两人。“我乃鄂州知事陈埙,正好路过,两位何事动手伤人。”华霆又把刚才潘丙卖马被韩少爷强买强抢的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陈埙边听边仔细端详着华霆,只见眼前这青年生得虎眉星目,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当见到华霆腰间悬挂的令牌,更不由心头一愣。

    “这位小兄弟,你腰间的令牌从何得来?”陈埙问。

    “这是我在襄阳府,曾和史嵩之史大人有一面之缘,史大人亲手所送。”华霆答。

    能有我内兄随身必备令牌,必不是一般交情,陈埙暗忖。这个陈知事,不是别人,正是襄阳府史嵩之内弟陈埙,字和仲,号习庵,鄞(今浙江宁波)人,宋宁宗嘉定十年(一二一七)进士,现任鄂州知事。陈埙当即便命手下众人遣散周围群众,“都散了吧,这事知事大人已清楚来龙去脉,已有主张,都散了吧,”陈埙手下还有几名捕快当即对周围围观的百姓说道。

    那韩家少爷和他的家丁在旁一听,知道今天自己捞不着什么好处了,一不小心还会得罪陈埙,嗫嚅征求道:“既然陈大人替我们作主,那我等也先行告退?待明后天,我再陪家父一起到府上拜谢大人。”

    陈埙冷哼一声:“走吧,把你的家仆多加看管好。”韩少爷连忙唯诺,让家丁们互相搀扶而退。不一会功夫,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韩府家丁、捕快皆散去差不多时。陈埙这才上前执手对华霆说:“这位小兄弟,史大人乃我内兄,和我姐姐驻守襄阳经营多年,你能有他的贴身令牌,必不是一般交情,今韩家少爷见财起意想要抢你朋友的马匹,我回去一定让韩承老家伙好好教训他这个儿子。”陈埙说的这个韩承,其实也不是一般人,作为曾权倾朝野韩侂胄的叔伯宗族远亲,韩家一直以来都在鄂州地界称王称霸,甚至私设公堂,代官府执法,连知府大人也要避让七分,当地百姓更是一直敢怒不敢言。但自1207年,韩侂胄被杀,史弥远当国后,韩家的人便威风不在,隐忍度日。只是这韩少主,仍不知好歹,以家世作威作福,欺负外乡人。这些事情,华霆当时尚在年幼,是不知道的。

    自从陈埙下轿,华霆和潘丙一直在冷眼旁观,华霆甚至已经暗暗做好准备,不管谁来,为了师弟潘丙,今天必大战一场,哪怕将鄂州城闹个天翻地覆。突然被陈埙拉住双手说起令牌和史嵩之事情,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顺口回应:“多谢知事大人主持公道,我也是路过,遇不平事,行正义之举。”陈埙本还想和华霆好好叙说一番,顺详细了解一下华霆身上令牌的来由,华霆一心都已经迫不及待要和潘丙了解这两年紫和观别后经过、老家临安府的情况、以及潘丙为何出现在鄂州的事情了,再三推辞不过,陈埙只好作罢,当下三人拱手作别,陈埙自回衙门而去,打听令牌一事只好他日寻史嵩之相告了。

    终于打发了一众人等,华霆、潘丙两人在集市不作久留,当即上马往鄂州城郊外而去,找个安静的地方,细诉衷肠。华霆不曾想,和潘丙这一聚,竟然说出个惊天大事来。

    四、江边同门诉衷肠  湖州渔民欲举事

    出得闹市,两人两骑缓缓并驱,“潘丙师弟,一别两年多,你何故在鄂州?又因何卖马?我家中还好吗?家父现葬何处?”华霆迫不及待就开始问道。

    潘丙回道:“少主,这事说来话长,自两年前紫和观一别,我与兄长回到临安,半年前,受兄长所托,来鄂州办一事。”因潘壬、潘丙的生父早逝,这些年一直在跟华霆父亲学武,华岳对潘家这两兄弟有再造之恩,亦师亦父,加上潘丙比华霆小了三岁,所以潘丙常以“少主”称之,不管他们叫师兄还是少主,华霆也都习惯了。

    “何事?”华霆急切问。

    潘丙罔故官道上左右,悄声道:“少主,这里还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得前面安静处,我和你再细细说来。”华霆见状,也不好再多问,只能把一肚子的疑问咽回去,跟着潘丙的马头缓缓前行。大约一柱香时间,出官道,入小道,华霆也不知跟着潘丙拐了多少个弯,两人已行到远离鄂州城,长江边一处下游地方,随着小道往里走,越往江边,苇草越密、越高,几可没人,仅容得一人一骑而过,华霆的心里也是充满了越来越多的问号:师弟怎么竟然在鄂州府寻得这样的地方??

    华霆正疑惑间,“少主,到了。”潘丙转过头,微微一笑着对华霆说。两人下马,栓好缰绳,又徒步前行了数百米,潘丙终于站定,对着芦苇深处吹了几声口哨,不一会,一条小渔船分开密密麻麻的江苇,只见小船上一前一后两名渔民,头顶蓑笠,身穿蓑衣,黑色细纱遮面,缓缓摇船向前来。

    近前,在船头汉子下船,拴好绑绳,便和潘丙作揖招呼:“大人,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位是……?”汉子疑惑的看着华霆问道。华霆听到汉子称呼潘丙为“大人”,更是一脸的疑惑。

    “杨大鄂,快来见过我家少主,我师傅的大公子,华霆华师兄。”潘丙向两人互相介绍说:“少主,这位是大鄂,船尾那个是他五弟,都是鄂州当地的渔民。”杨大鄂和五弟当即抱拳道:“见过少主”。华霆虽然满腹疑问,但还是礼貌地和杨大鄂及五弟抱拳打了个招呼。

    上得船来,船腹中,眼看着小船离岸,缓缓驶进芦苇丛深处,华霆、潘丙二人相对坐下,潘丙又囫囵喝几大口水,这才连忙说出一个惊天的秘密:

    “少主,我此次是奉我兄潘壬之命,前来联系鄂州府的渔民,欲举事推翻当朝,这两位渔民,杨大鄂、杨五鄂是我在鄂州的得力助手,也是鄂州渔民的头领。”还未等华霆一脸惊讶、不可置信的表情展开,潘丙又悲愤地继续说:“当今皇上昏庸,史弥远大权独揽,师父两年前遇害,一年多前,因受牵连,我的母亲也被迫举家南迁,南迁路上,母亲因染风寒离世。”说完,潘丙禁不住大哭起来。华霆听后亦悲痛不已,百感交集,不住劝慰潘丙。一会,潘丙情绪稍平复后,“我兄潘壬虽还在朝廷作为太学生,也是受百般排挤,朝不保夕,时刻有性命之忧,故命我秘密到此,联络鄂州、江州、池州等长江沿岸渔民,共商举事,推翻史弥远,另立新君,为我们的父母家人报仇,卖马是为了筹备粮饷作举事之用,少主,你不在紫和观,因何到此地?”

    华霆总算解开了一些疑惑,仍惊讶不已,说道:“师弟,前些天,我在紫和观时,玄信道长才告诉我,两年前家父遇害的事,也就是你们两年多前受家父所托,送来紫和观的黑檀木盒,里面有家父的血书,因担心我安危,急于报仇意气用事,所以告诉玄信道长两年后待朝廷风浪平静些,才可拆开告诉我。我家中情况怎样了?我父去世后,我母亲和我妹妹呢?”

    潘丙:“你父在狱中时,已知后患,便托我哥带口信给你母亲和家人,教她们尽快举家南迁,我一年多前在临安去你家,你家已遭官府查封家中无人,不知去向了,我哥哥在临安城四处找寻她们下落,一直来都没有她们消息。”华霆稍稍放心,至少母亲与妹妹家人未遭毒手,可能还在人世。

    “我父葬于何处?”华霆问。

    “在临安府西,钱塘门宝石山下,一处面朝西湖的地方,周围有我和兄长做的“*”型记号,墓冢处有七块小石头砌成的梅花图案。师傅受害那天,因东市口有官兵把守,三更后我和我哥一起偷出来收敛安葬的。”潘丙沉痛地说。

    华霆听完又是一阵难过,仍不忘多谢潘氏兄弟。

    “少主,你此次准备去哪里?不回紫和观了吗?”潘丙问。

    “玄信道长已经出门云游四方,我也不再回紫和观了。”华霆便将华岳血书中的内容详细告诉潘丙,并告知潘丙准备回临安拜祭父亲、找寻母亲和妹妹下落、以及找到《翠微北征录》、《翠微南征录》的想法。

    潘丙开心说:“那太好了,我也正要去江州联络,正好和少主同路,这里的事情,我交给杨大鄂兄弟就行。”华霆亦大喜,这下有师弟同行,路上互相多个照应,关键是,自从华霆在紫和观十年,前些天离开之后,一路上连能找到个说上话的人都没有,这下身边有个自小就认识的伙伴,又是师弟,年龄相仿,自然可以情同手足言无不尽。

    潘丙当下嘱咐杨大鄂兄弟,将联络渔民和筹备粮饷的事情,以及日后联络方式等等,一一详细交待清楚。两人复再回到岸边,下船来寻得栓马的地方,上马直奔江州而去。

    五、明榜石逢生遇险  暗榜华平北解围

    两人离开江边,在鄂州城郊外的店铺里,随便备些必需的干粮衣物等,就马不停蹄的往江州方向疾驰。这些天,虽然沿途春光明媚,一片生机勃勃景象,但华霆的心早就飞回临安府,加上母亲和妹妹现在还下落不明,心里如压磐石,实在难以开心轻松起来,虽风餐露宿昼夜兼程,仍不甚觉得疲惫。现在身边多了师弟潘丙作伴,有时两人说说笑笑,倒也少了些往日的沉重。

    这天,两人远远望去,已经快到蕲州地界。蕲州,位于鄂州和江州之间,商贸发达,是鄂州到江州的必经之路。已到晌午时分,华潘两人一路奔波过来,饥肠辘辘,眼看前面的岔路口旁边,有间草庐,上插一竹竿,竹竿上写着大大的“酒”字。潘丙指着开心对华霆说:“少主, 眼看这里离城最多还剩二三十里,我们先在这吃点东西,填下肚子,让马也歇歇,再慢慢进城不迟,你说呢?”华霆亦正有此意,当下称“好”,两骑径向草庐而来。

    近前,只见草庐约三四个厢房大小,里面摆有五、六张方桌,门外靠路边还摆着四、五张桌子,供路过途人休息用餐,因为此下正是午饭时间,阳光正好,这小店的生意还不错,外面几张也都坐着不少过路的客商。“二位公子爷,你们来点什么?本店还有免费茶水。”华潘两人才到门口刚下马,店小二就过来殷勤的招呼。

    “来两碗面,包子馒头来一盘,再切半斤熟牛肉。”华霆边答边和潘丙往门外一张空着的桌子走过去坐下。“好嘞”店小二应声而去准备了。

    落座不久,华霆就感觉到背后侧方总有道犀利的眼神在盯着他们,扭过头望去,这道犀利的眼神又消失了,那方向望去,桌上只有五个正在埋头吃饭的男子,连续两三次皆如此。华霆压低声音对潘丙说:“师弟,这里有高手,在我身后隔着七八米那桌,五人,还不知是敌是友,别乱说话,赶紧吃完东西我们就走。”潘丙点头说“是”,心神领会。两人不再多言,埋头吃东西。正在吃饭间,华霆感觉背后那道犀利的眼神又出现了,直射二人,把华霆搞得实在有些不厌其烦,不动声色顺手抓起桌上一小块馒头,捏成弹丸大小,把两指透过腰侧外,凭感觉把馒头弹丸朝后方那道眼神发力弹过去,只听到背后七八米那桌上传来“哐,啊”一声,华霆、潘丙两人转头望去,一壮年男子举在手上正要喝的茶杯裂成几块,杯中热茶撒在桌上、衣服裤子上,狼狈不已。华霆、潘丙转回身子,暗笑不已,边笑边继续用餐。

    “什么人?!奶奶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站出来!”那壮年男子站起来,怒气冲冲的对着华霆、潘丙二人落坐着的方向说。

    “三弟,坐下,消消气,别坏了大事。”壮年男子同桌一稍年长者压着嗓子说道,同桌坐旁边的人也拉着壮年男子坐下,虽然声小,华霆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自小跟玄信道长学的“听风辨音术”出神化境。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对那汉子的言语挑衅,华、潘两人也不作理会,自顾吃东西。周围桌上吃饭的人客本以为有热闹可看,都停下手中筷子,见那男子复落座后,俱哂笑不已,各自顾自吃。

    那男子坐下后仍忿忿不平低声说道:“大哥,我看这两个年轻人不像是什么好鸟,怕不是我们要找的暗榜的人?待我过去试探下口风?”

    “闭嘴!”年长者压低嗓门厉声呵斥道:“你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别急!要学会观察!”

    “是,大哥。”男子听命,不再说话,和其他三人一起自顾进食。

    虽然这桌上两人基本是交头低声耳语,七八米外背对着他们的华霆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暗榜?!”华霆心头一震,马上对着潘丙暗示说:后面那桌上五个是朝廷的人。原来,自史弥远掌权后,除了沿袭对普通罪大恶极的要犯用明榜四处悬赏张贴通缉外,另专门设立了一个秘密侍卫搜捕组织,对那些政敌或者不服从自己管辖的人、意图谋反者、或是大案中主犯的亲信、家族成员私下逮捕,称为暗榜,统领的官员为正三品,称侍卫军都指挥使,直属史弥远节制统辖,里面的侍尉人员都是史弥远百里挑一的亲信,俱有以一当十的本领,对敢违捕反抗者,拥有先杀后奏的权力。对外名义上是抓捕不满朝廷统治意欲造反者,实质上是史弥远为巩固自身的大权统治,私下设立的一个暗杀组织,知道的人对这个暗榜以及侍卫军,无一不是谈虎色变。而对于这个暗榜,华霆是知道的,年少时曾听父亲华岳谈起过,并且华岳有几年也曾操练教习过侍卫军的校尉,自华岳遭杀害后,华霆显然也成了暗榜上要捉拿的人。

    正当华霆考虑怎么应对时。一名大汉和两跟随者风风火火直奔小店而来,人未至声先到,只听到大汉粗犷洪亮的声音:“小二,有什么吃的,快给我端来,饿死老子了”。

    “石逢生?大哥,我们等的人来了!”刚才那名被华霆戏弄的男子悄声对同桌那名年长者说道。石逢生,本名缝生,自幼家贫,石母在逃避战乱时路过此地,遇山贼躲于石头山上所生,故取名石缝生,后来自己改名为逢生,为人豪爽耿直,因喜欢劫富济贫,在蕲州一带小有名气,是朝廷通缉多年的要犯。

    “三弟,别急,沉住气,待他酒足饭饱再说,还有这两人,也要盯着!”那名年长者朝着华霆、潘丙的方向努努嘴,沉声对男子和桌上几个人说。而这些话,自然是没逃过华霆的耳朵。华霆当下用眼色暗示潘丙,安心先吃东西,静观其变。

    石逢生三人正坐在华霆桌子的对面,石逢生竖起一腿在长凳上,边喝酒吃肉,边和两个手下自顾聊天:“奶奶个熊,这两天生意也太差了,没什么油水可赚,你们抽空到城里打听一下,看看有什么老爷公子们要出城经过这里,我好带着帮兄弟打打牙祭。”两名手下自顾边往嘴里塞着吃的边答应着。

    “奶奶个熊,你们就光惦记吃,没有大鱼,小虾也行啊,否则我们那一百多号兄弟吃什么。”石逢生边数落手底下正忙着吃东西那两个随从,边朝华霆、潘丙这边看过来。自从石逢生三人进来落座,还有不停的大呼小喝,华霆早已注意到他们,这会听见,看样子这几个山匪好像还盯上他们俩,想打他们俩的主意,华霆不禁暗暗失笑。

    “小子,你笑什么?”眨眼间,石逢生边说边竟然走过来,坐在华霆一桌上。

    “我想起一个故事,所以暗自发笑。”华霆不慌不忙的回道。

    石逢生顿时好奇起来:“什么事?说来听听?”

    “想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最后螳螂没捕到蝉,反倒被黄雀给吃掉,所以暗自好笑。”华霆知道两人的说话后面那桌侍尉们肯定是听得一清二楚的,所以只能暗示石逢生三人赶紧逃命,结果没想到这石逢生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两个,哪听得懂华霆的暗示,果然。

    “奶奶个熊,什么螳螂捕蝉,我们山里人见多了,这有什么好笑的,老子只喜欢捕大鱼。”石逢生喊道:“你们两个哪里来的?去蕲州干什么?”

    看到石逢生大大咧咧,如此无礼,潘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说:“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得着吗?”

    “嘿嘿,小子,我还真就管得着,这里方圆百里,谁不认识我石逢生,大家伙,你们说是不是啊?”石逢生边对着潘丙大声咧咧边转向周围这几张方桌上正在吃饭的路人说。这些食客都是路过的普通百姓,有知道石逢生大名有不知道其人不想惹事的,都只好唯唯称“是”。

    华霆听完心里又是一阵暗笑,到处去吹自己的名号生怕官府不知道,这么可爱的山贼还真是头一回见。潘丙站起来还正欲跟石逢生继续斗嘴,被华霆拉住衣袖。华霆用右手大拇指在自己胸口指着后面方向,像是在告诉潘丙,也像是在暗示石逢生,沉声说道:“还有朝廷的人在。”

    这下石逢生警惕起来了,半信半疑向周围打量了一圈边盯着华霆说:“小子,你别诓我,老子可不是吓大的。”

    华霆心想,遇到这么个可爱的山贼,看来今天是免不了一场硬仗了,于是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正色对石逢生说:“我后面桌上五人,全是朝廷侍卫军高手,你觉得你们三人,要是能打得过,你就过去惹他们,你若觉得打不过,你就招呼你那两个兄弟,赶紧——现在——跑!”

    没想到这石逢生也真是一方豪杰,浑身胆气,岂会被华霆一番说话吓得落荒而逃,听完华霆的话就真的径向后面桌上那五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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