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五节
又闲聊了一会儿，时间已经不早，我向任总他们告别。他们正准备和朋友共进晚餐，没空理我。
肖经理带我走出来，路过那窝猫，过去喂食。
小猫一哄而上，他不耐烦的扒拉到一边，把食盒填满。对我说：“以后你有空就喂喂它们。任总不知哪来的兴致，捡来这么一只母猫，还下了这么多小崽儿。”
我心想：大懒儿使小懒儿，任总让你干的活儿你让我干。说道：“任总挺有爱心。”
他重重“哼”了一声：“人还顾不过来呢。”
我俩走到门口。
我问：“任总让明天咱们一起去采办，我几点到合适？”
肖经理面露难色，说：“咳，真不用麻烦你。一般我有空就去，时间不固定的。你在这里照顾好任总吧。”
他神情忸怩推三阻四，我反倒有些疑心了，又追问了一遍。
他只好说：“这里九点上班。”没有正面回答。
我和他道了别。
回去路上，我越回想肖经理的神态越不对劲，心想：早晨的蔬菜最新鲜，开饭店的不懂这个？他分明在敷衍我。明天是我第一天去会所上班，不妨勤快点。
我留了个心眼，第二天不到八点就来了会所。
肖经理正开车出门，见我来早了，有些尴尬。叫上我：“今天我起得有点早。”
我哂笑。
到了市场，他直奔自己熟悉的摊位，只说数量不问价格。
一个不会挣钱的人必定很会省钱。所以，锱铢必较货比三家几乎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
我详细的询问了各种货物的价格和质量。
肖经理见我问得多，面露不快：“你放心吧，这地方我天天来报道，早问得够不够的了，信誉绝对没问题。”从钱包里掏了一百块钱给我：“你去帮我买包烟。”
我不大痛快，说道：“进完货再买吧。”没接他的钱。
他看出我不乐意，把钱硬塞给我，赔着笑脸说：“兄弟，帮个忙，哥哥烟瘾犯了。我得在这儿清点东西，要不就自己去了。谢啦兄弟。”
我看他说的客气，只得说：“自己人不用客气。”转身替他买烟去了。
再一回来，他已提着一堆东西往外走。
我接过东西说：“咱们去公平秤称一下。”
他极不耐烦：“走吧，不是吹，我这双手掂分量是一绝，几乎可以说是为了吃这行饭生的。”说着递给我一捆葱：“五斤！一钱也不少！”
路上我故意没给他烟，他哼着小曲儿也没在意。到了会所我假装想起：“烟还没给你呢。”
他脸一红：“我没好意思管你要，以为你小子要贪污呢。哈哈。”
我们把东西提到后厨。任总正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跟领导检查工作似的四处看。
肖经理满脸堆笑，忙把东西放下，紧握着中年男人的手说：“胡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我打量了眼胡哥，头发短短的十分利落，个头不高，皮肤黝黑沧桑，双目炯炯有神，透着冷漠的神色，让人望而生畏。
他简单的和肖经理握了手，胡哥又把双手负到背后，目光四处游走：“嗯，来看看。”
我从内心厌恶肖经理阴晴不定，成心想给他难堪，直接把葱往秤上一扔，果真不出我所料，竟然只有四斤半。
我说：“肖经理你看，这葱缺了半斤！”
肖经理满脸尴尬：“真的吗？我看看...”他跟医生看病童似的把葱来回摆弄。其实他颠来倒去再怎么看，那串数字哪里会变？
我看着他哑口无言的德性，心里偷笑，说：“这商家太缺德了，你天天去他那里买，这么信任他，他竟然骗你。”
我见任总无动于衷，似乎没听明白我的暗示，又重复一遍：“竟然天天骗你，太可恶了。”
任总眼皮也没抬一下。
肖经理有些不自然，忿忿不平的说：“过去我每次都会去公平秤称一下，从没出过任何问题，唯独今天赶时间没来得及去，居然被他钻了空子！我回去找他去！”说着拿起葱，气势汹汹要去理论。
我心想：把自己择得真干净。假意拦住他：“你现在回去他也不会承认了，回头换一家买吧。”
胡哥说：“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叫人跟着你们一起去。还去他家买，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不知胡哥什么来头，随口说：“万一他明天不缺斤短两了呢，不是白麻烦一场。”
胡哥冷冷的说了一句让我脱胎换骨、铭记一生的话：“你傻啊，你不会偷着给他扔出去点儿。”
我被震撼住了，脑子就像突然被开了光。我从小考试作弊，却没想过人生也能作弊，傻傻的说：“那他家没作假，他心里有数啊。”
胡哥瞪我一眼：“明天我安排几个小兄弟跟你们一起去，在远处盯着你们。你买完东西后，找没人的地方偷着扔出去一部分。再回来嚷嚷他家作假，无论他承认不承认你都大声骂他，兄弟们装作路过看热闹的，过去帮你理论，只说过去在他家买过，一起帮你给他栽赃。他要是敢还口，你们就砸了他的店，再管他要赔偿，至少要个几万。”
我向来胆小怕事：“如果他们报警呢？”
胡哥说：“这个不用你操心，我派去的小兄弟每天应对这种事，随机应变。”
我怀疑任总会读心术，他一眼看出了我的迷茫，对我说：“做人是需要些手段的，不能活得太老实。天底下有权势的人太多了，哪怕你是首富也会有斗不过的人，少讲点道理，多动点脑子吧。”
我嚅嚅的说：“凭什么不讲理...”然而自己能感觉到自己说的话多么无力。
胡哥被我逗笑了。
任总一脸严肃：“你多大的人了！这点屁事也不懂？你表姨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哪来的你这种蠢外甥，你现在被开除了，快走吧。”
我瞠目结舌，他因为这么一句话把我开除了？凭什么啊？肖经理贪你的钱你不管，我问一句心里话你反而把我开除了！是你傻还是我傻？
他再蛮横我都能忍受，但接受不了唯一的生活希望又破灭了。没有工作吃什么？总不能饿死吧！即使我根本没有心情吃饭。受苦受累我全不在乎，我只想得到别人尊重。我一个大男人，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被人嘲讽一无是处，最终沦为旁人的笑柄。
我心中愤懑，如果这里是高楼，真想从这儿跳下去，只要摔不死，好歹讹他些断腿钱。
肖经理在旁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我没有胆量对他们发作，抹头就走。
任总叫住我：“等着！”告诉我：“这就是‘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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