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

小时候，方成是个贪玩的家伙，总是和伙伴们玩得很疯狂，即使在最忙碌的季节，父亲也不大约束他。当然，从小到大方成从来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也许是那时在学校的成绩总让父亲引以为自豪的缘故吧，也许是自己有点小聪明能够自己制作玩具的缘故吧，也许是因为方成渐渐成了伙伴们的楷模的缘故吧！父亲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然而，父亲早出晚归，整日劳碌，在方成的印象里，父亲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歇息一下。渐渐长大的方成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人虽在外地读书，可心里总是很不安心。

于是他想到了辍学，希望以此减轻家里的一点负担，还可以帮家里分担一些劳动。方成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母亲，那时候母亲告诉他，父亲听说他要辍学的事，接连三个晚上睡不着觉。方成心里着实大吃了一惊，于是什么也没有说，只好乖乖地回学校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方成觉得总该感谢父亲，是他先不让自己辍学，后来又不惜送他出村，送他到镇上。方成记得父亲是第一次把他送出那么远。

那一天印象特别深刻，父亲要送方成离开家了，这对父亲来说那是非同寻常的事。即使方成第一次出远门的时候，父亲也没有送他那么远的路。

方成第一次出远门是去北方上学，这对没有出过远门的父亲来说真是个大难题。方成却知道父亲那时候很紧张，也很不放心，甚至想到叫舅舅送方成去北方，因为舅舅曾经去过上海，然而是因为方成一再坚持自己走，并且说明路上有人同去，父亲才很勉强答应了。

那天临出门时正下着雨，青石板的巷子里一片雨滴声外，还有父亲在伞下的千叮万嘱声，“路上要小心，”“到了就来信，”还有母亲默默地注视着即将远行的儿子。

而要来广东那一天却不同了，没有太阳，也没有下雨，方成和父亲一路上很少说话，因为此去路途遥远，远离家人，前路未知，方成心里感到很凄忧，但父亲却似乎很欢欣，一路上他很舒畅地露出了少有的笑容，道：“放心吧，家里一切都很好。”

父亲

听到这句话，方成顿时眼里噙满了泪水，自己不在家，妹妹也不在家，家里只有父母两人，要是多一个帮手也好。当着父亲的面方成只好说了一句：“你们在家里要多注意身体！”父亲硬是一定要帮方成提着箱子，方成知道拗不过他，也知道父亲总是替儿子着想，但方成却总觉得父亲的身影不像以前那般强壮了。

那时候，当方成在车上坐好时，父亲又说：“路上小心。”然后父亲转身走了，当方成回头看的时候，父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流中了。

后来，父亲的来信中，总会有“家中一切都好，勿念”之类的宽慰话。方成知道父亲总是这样说，他不想让方成担心，而方成却常常会落入深深惭愧中，二十多岁的人并未减轻家中一点点负担，反而让双亲时时增添了牵挂。

但父亲却来信说：“只要你在外平安，那我们在家也就放心了。”无论父亲怎么说，方成知道自己始终是家里的牵挂。再后来，每次打电话，总能听到另一边传来父亲的嘱咐和祝福。

直到现在，每次想起父亲，方成就禁不住要落下泪来，经过了这些年的辛苦，父亲真是苍老多了，脸上的皱纹深了，腰没有以前那么挺直了，头上已经开始冒出白发了。

想起来，方成觉得父亲对自己的教导是有些放任，是他让方成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而方成非但没有因此变得放任，反而让他对父亲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深地依从，大约是因为父亲始终是那么善良、勤劳、坚定的缘故吧！

方成终于成为了村里新一代的人民教师了，在父亲来说，这是让他觉得非常自豪的事情，因为在他的事业中就包括方成的成长。

父亲言语不多，但他却身体力行的教育方成。为了给方成南下广东筹足旅费，在几番筹措不到钱的情况下，父亲万般无奈，最后他不惜转卖了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寿材，那可是父亲早些年千辛万苦亲自寻得的上等木料做成的，可是现在竟卖给别家了。

这事父亲竟一直瞒着方成，直到有一次母亲无意中说起，方成才知道了，当时他就呆住了。这事一直让方成觉得揪心的痛！

而那时父亲还要亲自送方成踏上前程。父亲是个很普通的农民，但在方成的心目中甚似一位将军，因为父亲始终不至让方成迷失自己，他时时引导着方成。而方成甘愿做他的小兵，他甘愿努力，不仅因为方成不愿让父亲失望，还因为方成明白自己是站在父亲的肩膀上开始自己的事业的。

于是，方成便时时警醒自己不能偷懒。

选自《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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