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

小时候，就盼着过年，因为过年能穿上母亲缝制的漂亮新衣服，那可是童年最期待、最开心的事情。母亲要强，家里再困难都要给我们准备新衣服，而我们的新衣服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无数次夜里我听着缝纫机转动的声音入眠，无数次睡眼朦胧中看到年轻的母亲彻夜不眠，在煤油灯下为四个孩子赶制衣服。母亲聪慧，凡是见过的样式，她都能一边琢磨着一边尝试做，新衣服总是赶在腊月二十二三前完工。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很少有人自己做衣服了。母亲老了，我也不再是那个为了一件缝制的新衣服而兴奋不已的小女孩了。但是小时候母亲为我们做新衣服时的场景最为深刻，所以每年过年我都会为自己和孩子买新衣，可是从来没有给母亲买过什么好衣服，因为母亲总是讲“我有工资，你们都要养家，我缺什么自己买”这样的话。

眼看母亲节就要到了，我寻思着给母亲买一件好点的新衣。

听我说要为她买新衣，母亲脸就一沉，假装生气说：“不要，我衣服多的很，别胡乱花钱了。”我笑道：“我知道你的衣服多，穿也穿不完，可是你看看太旧了。”母亲身上穿着一件十年前的衬衫，颜色早都洗得发白了。母亲瞪了我一眼说：“在家里穿那么好干啥，再说，老太婆了穿啥都一样，妈这年纪干净、整齐就行。”任凭我怎么说，母亲就是不去，无奈，我只好连哄带骗带她来到一家商场。母亲辛苦了一辈子，从来不舍得给自己花钱，衣服是批发市场打折时买的，鞋子是街边摊上几十元淘来的；母亲一辈子勤俭节约，最看不惯乱花钱，给她买衣物就和谁生气。

看来给母亲买衣服还得斗智斗勇。我早都为母亲看好了几条真丝裙，在母亲试衣服时，我偷偷跑出来告诉售货员，就说为了迎接母亲节，有几款裙子是一折销售。母亲个头高，穿上底色深绿带橘黄牡丹花的真丝裙，雍容华贵的样子宛若夕阳中的一抹晚霞，令我眼前一亮，谁说老年人不美呢！母亲看到镜中的自己有些惊讶，害羞地说：“这裙子真漂亮，应该很贵。嗨！老太太了……我的衣服多得很……”售货员连忙迎上前，极其认真地复述了我的意思，母亲还是不放心，一边反复翻看吊牌上的价钱，一边嘟囔着：“真的吗？原价八百九十九元……打一折也得九十元……”看来母亲心动了，我趁热打铁，拿起另外几件让她试试，果然每件都穿着很漂亮。母亲有些为难，不知道买哪件好。我连忙说：“妈，既然人家打折，我们就买上两件，好不好？”母亲犹豫片刻，慢悠悠地说：“行，不过，我也有工资，你还要养孩子，衣服我自己买。否则我就不要了。”最后，在售货员的周旋下，母亲接受了我的一片孝心，由我买下那两条真丝裙，我“骗”母亲只花了一百七十九点八元。

回到家，母亲就后悔说不该让我花钱，说着就要往我手里塞钱。我抚摸着母亲粗糙的双手，这双手握了一辈子粉笔，这双手曾连夜赶制我们的衣物，这双手呵护我们兄妹四人成长。一辈子都在为儿女操劳的母亲，为她买件衣服还得“骗”她，想到这，我的心里涌起一股热浪，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