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蔬菜喻人,毫无疑问,辣椒强势,番茄甜美,黄瓜清纯,韭菜正直,而南瓜温和。
南瓜味道淡淡的,微微有些甜。我们这里,更习惯叫南瓜为倭瓜,听起来土土的,也确实土。房前屋后,犄角旮旯,随便什么地方,撒上几粒种子,不用管它,就长得热热闹闹喜气腾腾的。或爬满墙,或爬上树,或爬满草垛篱笆,要是实在什么依靠也没有,就在地面蔓延成片,一棵秧就蔚为壮观,虎虎有生气。
夏天,早起遛弯,总能迎面撞见它们的身影。红色的砖墙,翠绿的藤叶,沿墙扶摇而上,又顺势翻到墙外,翩然而来,犹如一片小瀑布,黄花灿灿,柔嫩耀眼。不由得,想起“枳花明驿墙”,温庭筠这句不太出名的诗。忽然了悟,这个“明”字,真是用绝了。明,就是亮。眼前一亮,一扫之前的暗淡无光,精神为之一振。枳花淡白,尚且明艳,更别说这一瀑金花灿灿了,亮度不知又提高了多少。要是近旁有树,伴有微风,真就是“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妙不可言。想想瓜秧爬到高处,倭瓜摇摇欲坠,想摘又够不着干瞪眼的样子,就好笑。乐不可支。
倭瓜秧很能结,一串串滴里嘟噜的,常常来不及吃就老了。年青人不怎么爱吃倭瓜,老人们对它则又爱又恨。老人还是孩子的时候,吃了太多倭瓜了,为了饱腹,早就吃腻了。可也多亏它的高产,才度过那段艰难岁月。现在呢,也吃,和别的菜调换着花样吃,倒也觉得挺好的。
倭瓜本就不难吃。小嫩倭瓜。加蒜清炒,最是简单。为了调味,放几个小红辣椒,红红绿绿的,好看又好吃。包小饺子,瘦肉调馅,质地柔软,入口即化,牙口不好也没关系,好消化。要是别的菜一时不够了,用倭瓜来救场,也是不错的。比如芹菜馅,加入倭瓜还是芹菜味儿,鲜,香。倭瓜既救了场,还不争功,更不怕挑刺。还是你的芹菜味儿,有什么可挑的?
论温和,倭瓜最是。
老倭瓜最好了。秋后,黄黄的,带着纹路的,长的圆的,一堆堆的放在窗台上。晒,越晒越甜。切开,在屉上围成一圈,搁在柴锅里隔水蒸,那叫一个甜!那是植物自然的香甜,爱吃糖,再撒上一层白糖,金黄的泛着明亮的光泽,软软糯糯,丝丝缕缕,肌理分明。要是不嫌硬,可以连皮吃。
还有一种精致的吃法,糯米蒸南瓜,或曰糯米南瓜盅,做法大同小异。一定要选那种圆圆的红红的小金瓜。糯米、红豆提前泡透,装入挖空的南瓜盅里,还可以加蜜枣、豆沙、枸杞、葡萄干什么的,看喜好。上锅大火蒸,火候到了,出锅,拿盘倒扣,浇上蜂蜜就可以吃了。红艳艳,香喷喷,往桌上一摆,光看着,就觉得心满意足。好吃是好吃,就是太麻烦,费心思。除非是重大的日子,要么就是主人家特别有情致,平时一般很少这么做的。
日子过得散漫惯了,吃上也不讲究。还是大锅蒸倭瓜,更随性,更自然。不必精挑细选,不必提前备料,想吃,随手拿起一个,不论大小长圆,够老就行,洗洗,切吧切吧就入锅了。朴实纯粹,真好。
小时候,不爱吃倭瓜,听名字就够了。现在,当做一般蔬菜,隔三差五吃一顿,也没觉得有啥。吃不着,又有点想。渐渐,竟吃出了滋味。那就吃呗,继续,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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