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十一长假正好和中秋重合,我回乡下陪外婆住了四天六晚。
我的外婆今年七十多岁了,具体七十多少说实话我确实记不清了。外公2016年去世时享年80岁,外婆要比外公小几岁。记不清外婆的具体年龄真的不能代表我对她的感情不深,恰恰相反,我对外婆的感情很深。作为留守儿童长大的我,外婆和外公陪我度过了漫长的十六年岁月。
十月一日的下午约莫四点多我到了外婆家。我和外婆住在一栋二层楼房里,我在这栋房子里也度过了我的学前、小学和初中。家里没有网络。每天晚上睡觉前,我们会泡会儿脚。虽然楼上楼下好几个房间,可是心里莫名的不想把外婆一个人留在楼下的房间里。想想她一贯的沉默寡言,睡前会一个人默默靠在床头,心里不知道想什么每次都要那样坐好一会儿才躺下,我不忍心在我回来的这几天里还让她一个人。这样瘦小且佝偻着腰的她在如今的我眼里就像个孩子。我选择和她一起睡。乡下没有夜生活,家家都睡得很早。夜里漆黑一片,只有星光和月光,伴随点点虫鸣声。睡意来得快,也是一夜好眠。
第一天早上六点外婆就醒了。我知道老人睡眠都会较少。虽然她起床的动静弄醒了我,还好我晚上也睡得很早,醒了又赖了会儿床七点半左右也起了。
外婆还没吃早饭,她在等我起床。我看她在后面院子里忙着处理半人高的杂草。自从年初外婆和舅舅去省城后家里一直没人居住和打扫。乡下杂草长得很快。杂草的生命力和繁殖能力是异常强大的,只要几个月不除草,它们便会快速生长从而淹没昔日的院落和人行道。
打开橱柜发现还有一些剩饭,加上周围邻居和其他亲戚送过来的一些蔬菜瓜果,早饭该吃什么我有了主意。
我问外婆吃点西红柿鸡蛋炒饭怎么样。她和蔼的对我浅笑说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一小半洋葱,两个西红柿,两个鸡蛋,加点盐,老抽和我从家里翻出来的一瓶未过期的蒸鱼豉油,这次西红柿鸡蛋炒饭的味道还是不错的。洋葱是我去附近集市上买回来的,西红柿是四舅奶奶送过来的,她就在这集市上做着卖菜的营生,时不时会让村里的左邻右舍给外婆捎去一些菜。鸡蛋是二舅爷爷送过来的,给外婆补身体。
我问外婆我做的味道怎么样。她点点头说还可以。我说以后你也这么做。她说我一个人哪用这么麻烦,简单的做点就好了。我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不要舍不得买菜,想吃什么就要买。她说这个她当然知道。可是我是知道这么多年她一贯节俭的生活习惯的,虽然不太相信,但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吃过早饭,外婆洗碗。我拿起带回来的一本书搬了个小木头板凳坐在门口就着光线看起来。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这期间外婆洗完了碗筷,她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就坐在木桌旁的高板凳上安静的喝她的白开水。她一贯不怎么说话。我看完一章,合起书问外婆中午想吃什么,这几天都让我来做饭。她还是说你想做什么就吃什么。我说家里还有一些肉,洋葱,豇豆和yu(第二声)zi(第三声)。原谅我只知道这种食物的家乡话不知它的普通话该怎么说。那就做洋葱炒肉丝和yu zi烧肉还有炒豇豆。她还是浅笑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然后放下手中的杯子,开始择菜。yu zi 处理起来颇费些力气,她用指甲一点点把皮抠干净。
十点半我开始做午饭。吃完午饭大概十二点。我们又在门口坐了会儿,时不时的聊聊家常。一点左右我去午睡。外婆没有午睡的习惯,她还是在门口坐着喝着白开水。雨越下越大,丝丝凉意夹杂在乡下新鲜的空气中透过纱窗渗入房间里。我裹着被子小憩了会儿。大约两点半我醒了,听见堂屋传来说话声,是隔壁的邻居们过来玩了。他们有他们的话题。我坐起身打开书又看了一章。邻居们渐渐都走了,我起身去堂屋。我问外婆想待在乡下还是和舅舅住在省城。外婆说待在城里不习惯,乡下空气好,也敞亮。在城里租的房子总归不是自己的,家里的房子是自己的。都走了,家里的房子谁来打扫。她待在乡下看着这座楼房以后舅舅买不起房老来还有个住的地方。我笑笑,老一辈有老一辈的想法,或许和年轻人不同,但总是朴实而感人。
晚饭还是中午剩下的菜热热吃。五点半我们吃完晚饭,洗漱完依旧泡了会儿脚。乡下的生活很简单,我还是看了会儿我的书,我靠在这一头,外婆半靠在床的另一头。她是虔诚的基督徒,晚上的睡前祈祷总是会祈祷很长时间。八点多外婆睡下了,她的睡眠质量还不错,刚躺下没一会就起了鼾声。到了九点半我也睡了。外面雨声拍打着窗户,我紧了紧我这头的被子怕透风。
第二天早上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还是六点多,二舅爷爷过来了。他冒雨骑着三轮车送来了年初外婆去省城居住时送给他们家的六只鸡。知道外公去世后家里没人干农活没人种稻子,又额外送来了两麻袋稻子好让外婆用来喂养这六只鸡。我起床去门口向二舅爷爷问了声好。他笑笑问了我工作的情况,听说我一切还好就高兴地点点头。弄好了那六只鸡,我和外婆留他吃早饭,他说吃过早饭来的,家里忙,就打着伞骑着三轮车走了。这时刚刚七点多些。乡下人总是起得很早。
今天雨下的更大了。吃过早饭外婆坐在门口洗衣服,我还是看我的书。第二天如第一天般过去。
第三天是个晴天。外婆依旧一早起来处理院子里的杂草。我去了邻居家串门。邻居家的几个小孩还在上小学和初中,他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手里拿着桔子,跟我说那是从我家院子里摘得。我有点惊奇。邻居家的老人说你这几年都不在家当然不知道你外公种了一棵桔子树。后来我陆续得知外公种的桔子树结了很多桔子,皮薄肉多。他在世时还种了葡萄树,种在了后院一处倒塌的墙角下,结的葡萄也很不错。我待了会就回去了。外婆正在井边洗东西。我跑过去有点惊喜的问外婆听说外公种的桔子树结了很多桔子。她笑着说是啊,就在后院那个池塘边。我站在后面小屋的门口朝院子里那个方向看只看到一棵矮矮的绿油油的树。我不确定又跑去问外婆。外婆说就在那个地方。我这次走近了看。发现这颗矮矮的树里面隐藏了好多又大又圆的青皮桔子。不仔细看还真的分不出桔子和桔树叶。我拨开发现它确实皮薄,尝了一口确实也挺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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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摘了一个回去递给外婆。我说以后每天你记得摘一两个桔子吃,要多吃水果,桔子的维生素多。家里的桔子还没有打农药。她点点头问你过几天走要不要带些桔子回去。我说桔子太重了,超市里都有得卖就不带了。
今天出了太阳,外婆把家里的被子都搬出来晒。我坐在被子旁边晒着太阳。这几天降温的挺厉害,今天还稍微暖和点。村里还有几棵我出生时就已经那么高的大树,风吹过树叶嚓嚓作响。鸟儿在树梢上唧唧喳喳的用它们的语言彼此交流,有麻雀有喜鹊有八哥,不知道现在还没有没有啄木鸟。微风时不时惊起一群鸟儿,从这棵树的树梢上飞到那棵树的树梢上。远处都是金灿灿的还未收割完的稻子,再远处是一些掩盖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里的村庄,更远处是一条柏油路,路两旁是几幢新建的楼房。以前中午能够看见的袅袅炊烟现在随着家家户户都用上煤气灶也都看不见了。
近处房子前面外公种的板栗树和银杏树,小屋前面种的一棵金桂树和一棵冬梅。它们长得都很茂盛。板栗和银杏的果子前段时间都掉在地上被外婆捡了收起来,打算过年等家里人团聚时再一起吃。桂花已经开了,时不时一缕桂花香扑鼻而来。冬梅要到春节期间盛开,淡淡的粉色和鹅黄色,香味较轻。小屋后面的院子里还有两株桂花树也开的正好。还有两三棵柿子树上结满了柿子。这时的柿子都是熟透了的橘黄色,够得着的当柿子还是青色时已经被村里人摘了,够不着的只能作为鸟雀的食物了或者熟透了掉下来作为鸡鸭的食物再或者化作春泥更护花。
我又问外婆明年还想不想去省城住。她说住在乡下自在,明年打算在不远的菜圃里种点蔬菜瓜果。期间邻居家的小孙子两手捧着一条大鲫鱼送过来,说是他爷爷让送过来的。他家年初在前面池塘里放养了很多小鱼,如今都长大了。这鱼是野生的,味道很好。
就这样安静的慢悠悠的陪外婆度过了四天六晚。外婆依然过着那样的简单朴素的生活。有人或许觉得她过得太过简单朴素,有人或许像曾经的我一样心疼她缺乏必要的物质享受,可是我知道外婆正过着梭罗曾在瓦尔登湖畔所过的生活。她心思宁静住在这里也会犹如住在皇宫那样满足。
“尽管生活很穷,还是要热爱生活即便是在济贫所里,你也许还会有快乐、刺激、光荣的时光。济贫院窗上反射出的夕阳的光辉,和富人公寓上发射出的一样明亮;门前的雪也一样在早春融化。”况且我们的生活远比济贫院的生活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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