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岁的日子

我希望明天一睁开眼的时候
我就八十岁了
我在广播体操的音乐里
起床戴假牙
我把鸡蛋煎成了溏心儿
等你把豆浆打好再熬熟
我们相对着坐在桌边
八十岁的 某一天
你会牵着我的手出门吗
拖着装满青菜的小车
你已经眼花的看不清手机
只好专心地望着我
——《八十岁的歌》陈小熊

今天一家人在家里给爷爷过了他的80大寿，其实他真正的生日是明天。没有大张旗鼓地大办一场，一大家子人也没有聚齐，说不上冷清，但也不热闹。如果说遗憾，肯定还是有的，因为之前由于一些小小的财产问题而断了往来的、爷爷过去总是偏爱的二伯，在这么重要日子里还是没有现身，终归是让老人有些寒心的。

我还年轻，还不能往后看，于是只好想想以后，想想未来。

如果我到了80岁，我希望住在一间敞亮的房子里，养了一只不怎么理人的猫，夏天会躲在窗帘后面打盹儿，冬天会蜷在我的脚边烤火。如果有一个带秋千的花园是最好，我会带着一把老骨头在秋千上轻轻摇荡，微风拂过我花白的鬓角，往昔的岁月都变成一片片金箔黏在每一道阳光上，在我身边浮动、跳跃。有人在我身后轻轻推着，或许是我的儿孙，或许是我的老伴。

到了那个年纪，耳不聪目不明，也没有精力去作妖，整天带着老花镜努力看清这个世界，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希望到了那时，我也总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异味，小辈们还是会愿意亲近我，不会孤孤单单不圆满。

六十年后，经历过世事的我，对于这个世界还保持着好奇心，活到老学到老（说得好像我现在很爱学习一样...）做一个时尚的弄潮儿，如果那时候还有广场舞的话，也会是前面领舞的那一个。等到了不得不服老的时候，就整天用慈爱的眼神，看着我的儿孙们上蹿下跳，然我的老朋友们打打电话发发信息，每年过年的时候就发一大堆红包，于是大家都对着我喜笑颜开，没有什么不开心。餐桌上，我和我的老伴儿坐在上位，下面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我还要坐着轮椅去看我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挥着老胳膊给偶像应援，用苍老的声音大叫着“我爱你”，比所有的年轻小伙子小姑凉都热情。

我还要用最好写的钢笔，给所有人写信：给老伴儿，给儿孙，给朋友，给我自己。我要给20岁的我写，也要给30岁40岁的我写，告诉她们我目前的一生，说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说我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没有后悔，说你老了也很可爱，比你10岁20岁还要可爱，安心过好现在的日子。最重要的是，我还要给死去前一秒的自己写信，告诉她请一定要安心地离去。

你看，80岁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特别。

所以——

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而且，假如你老了十岁，我当然也同样老了十岁，世界也老了十岁，上帝也老了十岁，一切都是一样。（ 《朱生豪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