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大肚五爷

文/一月天  原创

当一锹锹的黄土漫过视线，铺天盖地般泼洒在大肚五爷精致的骨灰盒上，一转眼三尺坟茔便耸立在至亲们的眼前，2010年3月28日青翠的观音山上张氏坟场又平添了一座新坟。五爷十余位兄长及若干子侄默默地捡来石块堆砌修饰他新的栖息之地，而一旁仅一坟之隔的是2009年4月4日他与大伙热热闹闹修砌的五爷大伯大婶我家太公太太之墓，当时他忙得不亦乐乎……

大肚五爷的突然辞世让亲人及友邻深感意外竟至于措手不及，倒不见他身世身份有什么特殊，大伙全是感念他无处不在的气息，惊叹他独角人生谢幕的突兀。

呵呵的憨笑，酒后一脸严肃地嗡嗡地叙说，张三李四家隔三差五地串门打牌，悠然自得地四处闲荡，没事打打小架惹惹乱子，他的前35年人生基本上就这么滑过。认识熟悉五爷是在我结婚过后，张氏是大家庭，光叔伯就有13个，其中很久前夭折了一位，我认识分清叔爷婶婶花了很长时间，而且辈份一不小心降的小小的，到我宝宝出生，尚有2位大龄五爷未成婚，家人一着急常戏说宝宝啊你慢慢长，你还有俩五奶奶没过门呢！这个大肚五爷便是其中一位，不同于另一五爷，他的不成家原先是他没玩够压根儿没想要结婚，近5年也许是从他的大侄子我家的成立开始，使他有了长辈的危机感，感觉到人间烟火味了，他居然偷偷地学着存钱盖房了，这让家人友邻惊喜不已感触颇多，之前他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挣了钱花，花，花，等全花完了再出去挣，惹得我们小辈都常劝他不要寅吃卯粮，要有储蓄概念，而他嘴上从没应呵过，常理直气壮地说存钱干嘛养老啊？而实际行动是去年他39岁时在180平米的新居里宴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虽说是毛坯房，但大家还是为他的变化高兴，都说好个大肚老五糊弄了大家，不简单！想想没事指不定他怎么偷着乐呢，这么多年得到大家一致夸奖这是破天荒第一回，算是扬眉吐气啊。

有了房子，相亲是水到渠成的事，对大龄青年来说，房子更是讲亲的重要资本。令我没想到的是阴错阳差我居然成了为大肚五爷牵线的红娘，2009年清明节后，由于我爸的腰椎间盘突出住院准备开刀，期间听说能理疗好，经人介绍认识了一大妈，便出院转她那治疗去了，爸爸治疗时那大妈听说我们家地方环境条件不错，便有意为自己丧偶失子的小妹妹介绍对象，让我爸爸给物色物色，原没当回事，但对方催说妹妹正好要到她家散心，请尽快。哦，我爸出名的菩萨心肠，看着那妹妹消瘦的脸庞，落寞的身形，给我下了命令，快问你家那边五爷，哪个愿意相亲。我说他们属大龄，最好一说就中，要不伤他们自尊，没把握我不说，爸爸说她姐姐能做她主，愿意让妹妹留她这边，方便姐妹相互照顾；我说我俩五爷长相家境你知道的，要跟对方说清楚，又得到对方不会挑剔，只要人好能过日子就成的保证，听的信誓旦旦的，我动心了，根据他们俩性格，我觉得大肚五爷属混世型，放得开些，就算不成也不会影响太大，就试探性对他说如有想法明天一起去，他先说不想去，但晚9点多了又电告我，去！并问明天几时动身啊？……值得高兴的是经我撮合，原先冷场的二人越说越投机，下午相伴去了水天一色的公园去划船，我也当了回十足的电灯泡，煞亮。这一天相处我发现了五爷可爱的一面，感觉到没成家的他缺失的一课，他不惯表达，有时词不达意，或害羞地傻乐，但他用极短的时间来适应照顾别人，大约也尝到了照顾别人的烦恼与乐趣。很快，五爷略显凶悍的面庞上常堆积着开心的笑容，小眼都眯成了一条线，二十几天相处后，女方和姐姐姐夫如约来五爷家串门，吃饭场面温馨，亲戚甚至私下商量中秋节为两人准备婚事，我反对说再处处看，时间太短相互了解了再结不迟。心中想这些人想法不免太仓促了，我可有八年抗战恋爱史，一时接受不了这样速战速决法，但他们说介绍的一般看中就定，不拖泥带水，怕夜长梦多。

这话没说几天，爸爸转话说，女方不同意，主要是那姐姐没看上五爷，说看他好像戾气很重，怕以后对小妹不好，又不会处世，跟她家兄弟姊妹不在一档次，以后没有共同语言。她一家属小资，这些话听着可气，之前的保证好像忘的干干净净。但想也许好事多磨，为了挽回，我劝五爷多跑跑她姐家，与她们多沟通。我跟那位没成的婶婶通电话聊天，了解到五爷喝酒乱说话的毛病，只通电话不发短信的不足，我对五爷说你怎么得罪她了，喝酒不要乱说，你们还没熟到可以直言不讳，无话不谈，发短信表达意思挺好，你要将你的改变你对她的想念对她说，但五爷说那多肉麻啊，再说我不会发短信，太麻烦，电话多方便呀。哦，倒！看我那表情，他妥协，忙说，我学！没几天五爷说我换手机了，不就发短信嘛，简单……

又一日，傍晚，五爷很突兀地来到我家，说都一个月了还不回来，她回老家时说一个星期就回的，一直骗他，一天一天的，还说自己要追过去，当面问她。我劝他不要冲动，怕他想不通惹事。他苦恼地又说要躲出去，都没脸见人了，风是风雨是雨的闹的路人皆知居然没成，看着望眼欲穿的五爷，看着动了真情一日一日憔悴的五爷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其实女方不同意，更深一层的意思是她们觉着五爷没有多少文化，家里除了装修了的一套房子，没有多少积蓄，又没有正式工作。我一直对她们说我家五爷会挣活络钱，他房子就这三两年挣钱盖的，他人真心实意的，但语言苍白，又是一方之词没什么说服力，唉。

又一天他要求我第二天陪他去她姐姐家，做最后的努力，我没有异议同意了。看着大大咧咧的五爷，很周到地提着两西瓜上楼，之后又跑前跑后的买酒买菜，目睹着他的变化我的心里很苦涩，真想他能成功追求到他所爱，但一切却沉寂无声，直到最后的不了了知……很多天后一天晚上的10点钟，我接到喝了酒的五爷电话：“喂，你帮我打电话给她好吗？就说……”，我无言，看似伤害不了的人受伤最深。谁之过，谁之错？

3月26日傍晚，正在兄长家喝酒吃饭的大肚五爷突然倒地抽搐，医院诊断为猝死，28日随他一起安葬的是两天来时不时嘀嘀乱叫的陪伴他一年的那款“为爱”牌手机。一切真的沉寂了，我的没了的心结也突然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