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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寂寞修炼成了舞台上的辉煌?

多少寂寞修炼成了舞台上的辉煌?

作者: 吴玫 | 来源:发表于2019-04-19 13:18 被阅读55次

    有图有真相,鲁迅公园的樱花盛放到已经绯红了半条街,再不去,怕是要错过今年的樱花季。4月1日下午,乘地铁去看樱花。出了地铁站一抬头,放眼望去,看到的恍若是一朵朵樱花做的云,美得不可方物。在樱花树间来回穿梭了一个多小时,再去久未谋面的鲁迅公园里到处转转,艳粉色的垂丝海棠、火红色的桃花以及刚刚萌出新芽的柳树……杂花生树,把个鲁迅公园装点得旧貌犹在却有着显而易见的新颜。那一泓湖水,以前总是被熙来攘去的小船骚扰得难有片刻宁静,或许已近黄昏?我们坐到湖边时对面高楼、湖边花草都安安静静倒映在湖里,给人“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的意外之喜。

    就在这时,我收到一条来自上海交响乐团的短信,说是可以用积分兑换4月6日下午克利夫兰管弦乐团的公开排练。对没有抢到4月6日和4月7日两天音乐会票子的乐迷来说,那真是初春给我的最大慰藉。

    上海虹口公园的樱花

    晚上就要演出了,下午的排练还练什么呢?与曲目对应的编制,早就确定;乐队在指挥的带领下依据总谱的基本架构,标准的节拍和速度已经确定;哪件乐器在哪里开始进入或者退出,哪件乐器需要在演奏法、音量等方面达到的要求也已经默契,更不要说每一位乐手的技术准备了。在我看来,正式演出前6个小时进行的排练,无非是指挥带领乐团再磨合一下几部作品的几个关键衔接点。

    就算做了预习,坐在上海交响乐团正厅里看克利夫兰管弦乐团的排练,也看不出多少门道,我的专业素养欠太多。遥远的距离让我索性放下看门道的期许,由着八卦心迅速膨胀:便装的交响乐团会是什么样的?

    克利夫兰是美国俄亥俄州凯霍加县的首府。人口不过280余万的克利夫兰,100年前就诞生了一支交响乐团。100年中,小城将自己的交响乐团“宠”成了美国排名前五的交响乐团——克利夫兰管弦乐团。2019年初春带领老牌劲旅来到中国巡演的,是奥地利人弗朗茨·威尔瑟·莫斯特(或译作弗朗茨·韦尔泽·默斯特)。2018年12月1日,这位享誉世界的指挥家曾经带领维也纳爱乐乐团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演出过,他对索要签名的小观众和蔼可亲的样子,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平易近人的音乐家。可是,一袭黑色的燕尾服,到底在音乐家与乐迷之间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观赏排练,乐迷与指挥家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屏障能不能烟消云散?

    我到排练现场时,克利夫兰管弦乐团的团员们已经在舞台上各就各位。我以为指挥会像正式演出那样,时间到了才会从舞台的侧幕施施然而来,定睛一看,那位身穿孔雀蓝短袖T恤的瘦高个,不就是弗朗茨·威尔瑟·莫斯特吗?再看舞台上的乐手们,他们身着颜色各异的长衣短衫,有着正装以外自由的潇洒。便装的克利夫兰管弦乐团的风采,感染得前来听排练的乐迷们彻底松弛下来,再听他们的演奏,虽然都是片段,也是声声入耳。

    我得承认,觉得克利夫兰管弦乐团排练时上海交响乐团正厅的音效特别好,是因为我“得寸进尺”了没有坐到规定的C区或D区,而是坐进了A区。A区是正厅里票价最贵的区域,听觉效果最佳也就理所当然。A区音效好到什么程度?数十米开外的弗朗茨·威尔瑟·莫斯特背对着我们跟乐手们沟通的一词一句,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也就知道,演出前的排练,要解决的问题是指挥觉得前些日子连排时还存在的细节问题。于是,我们的耳朵就有福了,4月6日和7日两天在这个音乐厅里上演的曲目我们都听到了片段:理查·施特劳斯的《英雄生涯》、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三交响曲》、柴可夫斯基的《第五交响曲》以及也被古典音乐界称作“皇帝”的贝多芬《第五钢琴协奏曲》。

    排练中

    4部作品中,我最陌生的是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三交响曲》。除了《彼得与狼》,普罗科菲耶夫的作品像是都难以让我心有所动,他那部以难度闻名于世的《第三钢琴协奏曲》,我还去现场听过王羽佳的演奏,北京姑娘手指在琴键上如飞一般的演奏技巧,像是楔进了我的记忆里,只要愿意回味,王羽佳弹琴的姿态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奇怪的是,让王羽佳弹奏时身子从琴凳上跃起的普罗科菲耶夫《第三钢琴协奏曲》,我却每一次重听都像第一次遇见。我觉得,是因为作曲家对待前妻的态度“得罪”了我,让我总在下意识屏蔽这个人和这个人的作品,哪怕他是一位非常伟大的作曲家。理查·施特劳斯的《英雄生涯》是我第一次聆听,却给我“似曾相识燕归来”的亲切感,这当然与我听熟了他的《堂吉诃德》、《查拉图斯拉如是说》、《玫瑰骑士》、《唐璜》等等作品有关,更主要的,是我喜欢理查·施特劳斯的生活态度。两次世界大战让这位作品繁多、精力旺盛的作曲家及指挥家财产尽失、名声受辱,但这个男人,哪怕年老体衰得已没有办法自保了,却还爱意满满地奋力呵护着家人。作曲家的人品与作品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真是一个千古难题。

    不过,这一难题在柴可夫斯基和贝多芬面前,都不是问题。两位品格高尚的作曲家,他们的作品我一听再听也不厌倦,所以,弗朗茨·威尔瑟·莫斯特告诉乐队将要练习柴可夫斯基《第六交响曲》哪几个小节时,那些数目字的确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旋律一响起来,瞬间我就能心领神会。

    穿黑色T恤的钢琴家

    旧友重逢的喜悦,还出现在克利夫兰管弦乐团与俄罗斯钢琴家丹尼尔·特利弗诺夫合练贝多芬的第五钢琴协奏曲时。身穿黑色圆领T恤的钢琴家一走上舞台,就让我大感意外。印象中一头金发的翩翩少年,什么时候就变得如此成熟了?变得成熟了的钢琴家,却还初心不变,当指挥扭身对他说着什么时,特利弗诺夫坐在原地也能听得真切,他却一蹦而起走到指挥身边跟指挥研读起乐谱来。我觉得,让丹尼尔·特利弗诺夫与乐队合练,是指挥弗朗茨·威尔瑟·莫斯特送给特意赶来听他们排练的乐迷们的礼物,在他的调度下,钢琴家与乐队合作的贝多芬《第五钢琴协奏曲》已经天衣无缝!也正是指挥家的善意,让我有可能看到,那个在舞台上总是神采奕奕的丹尼尔·特利弗诺夫,排练时等待乐队的钢琴家总是低垂脑袋恨不能遁形到音乐里。排练结束后,我久久难忘丹尼尔·特利弗诺夫静默在钢琴前的样子,艺术家的寂寞,我虽不能完全懂得,却觉得可用樱花比附一下:樱花用一年的寂寞才换得刹那的灿若云霞;艺术家在舞台上赢得的辉煌,得用多少寂寞修炼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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