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爸

          我和我爸的关系，怎么说呢。我最心底的感受是：不冷不热。就像这个家的关系一样，不冷嘛也不热。

        这么说也不对，确切的是说我俩都把谈笑风生的热情留在了外面，把冷漠留在了家里。

        曾经我也试图改变这种氛围，却很无力我爸妈的关系。我和我爸的性格都在感情面前不善表达，我知道他对奶奶非常好，包括爷爷在世时，即使在外人看起来他对爷爷有些苛刻，但我知道他是把其他叔伯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而一切温情话的他却不善表达。我也不知道他是不会表达还是不屑于表达。我完美沿袭了他的缺点。我很多时候都痛恨我的冷漠，我明明很想表达，就是说不出口，嫌矫情。

        昨天看了一则高考生在张家界跳崖的新闻，忽然思绪涌动万千，心想为什么要这么傻。

        距高考已经过去了四年，我知道我不该再咀嚼高中的那些烂梗，可它仍然在某个失眠的夜晚侵袭着我。高中那会儿个性都强，和室友关系处不好，加上成绩落差比较大，一回家爸妈也吵架，自己慢慢变得孤僻，情绪极端敏感，我开始了无尽失眠的日子。第二天六点半起床头昏欲裂，在冬天，我记得为了让头脑清醒一点，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一月份的自来水就像针一样刺痛我的神经，头皮发麻到失去知觉，但我却很享受那一刻的清醒。放学我去门诊想开一些安眠的药吃，医生死活都不肯卖给我。曾经我也想在高考上跟高中前的十几年一样给我爸带来荣耀，直到后来我活得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高考一落千丈。

        算了吧。都过去了。

        别人的人生都是从低谷到高峰，按理说我从乡镇到剑河，到凯里再到贵阳，我的人生也在进步，可现实却截然相反。上了大学我时常回想我高中的努力究竟获得了什么，换来的是无尽的失落。如果当初我不那么努力的话，可能我就不会那么失落吧，可能我就不会那么痛苦吧，这都无可厚非吧。我变成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对这个专业没有热情，我不再努力，即使某科我一节课都不听，但考试前我看三天书我仍然不会挂，成绩好又如何，努力又如何，我上州民高都不能改变什么，考上这个九流的二本都还能怎么样？我都死心了还要我怎么样？至少我不像以前那样自闭与煎熬。大学就像一场梦，我活的那么不真实。 

        直到某天六点钟灯一亮我就起来赶图纸，头昏眼胀。突然想起几年前我似乎每天都在过着这种生活，我也不知道以前那个努力的欧阳圣到哪去了。可能被狗吃了吧。

      在每个失眠的夜晚，我都不知道人生有什么意义。奶奶住院，我陪着她在医院的病房，我看着医院的生老病死，我觉得生命好苍白无力。记得爷爷去世时，我以为我爸会有很多话给我说，可直到爷爷下葬结束我们回到剑河，他仍一句话没对我说。

      可能我爸觉得我还小吧，他总喜欢给我发微信时在我名字前加个小字。可能我真的小吧，才能和阳熠啊阳睿章立啊他们打成一片吧。16岁以前，我一直不想长大，可后来发现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也很可笑。18岁我多么希望我能成熟一点，那么我就可以承受更多负面的情绪，承受别人的冷嘲热讽，承受我家里的冷漠，我多么希望我无坚不摧……

      很多年后，我问起我妈嫁给我爸后不后悔，她说不后悔。我说那为什么还老和我爸吵架，她语重心长地说：那时候还年轻不懂事，况且有哪对夫妻可能不吵架的嘛，你爸为人很好，你以后有他一半就不错了。我翻翻白眼撇了撇嘴。

      我以前不懂那时候我爸妈为什么爱吵架，现在可能懂了。也许最初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也有相同的价值观吧，但后来我妈下岗一心照顾我，心里想的全是柴米油盐，而我爸在工作中经历的越多，视野越宽广，渐渐地和我妈有了分歧。回想起来，成长的过程中，我爸妈同时在我身边的时间少得可怜，终于搬家到南明后不久我爸又调走，到了剑河我妈 又扎根门面。有时候我觉得我妈是不是太自私了，一心放在门面上这个家都不顾，可又想若不是当初我爸在借钱的问题上把我妈逼得太急她现在也不会把钱看得那么重，孰是孰非，说不清楚，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可能是受我爸妈的影响，或是看多了四叔满叔杏子家，我不相信爱情，也排斥感情。我想如果结婚只是为了了传宗接代的话，那完全没有必要在一起，因为不只是一个人的不幸，而是一个家的痛苦。像是有魔障一样，莫名其妙会自卑，即使是有喜欢的人我也会压迫自己情感，大学是个桃花纷飞的世界，而我的无动于衷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我室友都怀疑我是心里有病还是生理有病，我都笑笑说道我还小。而当有女生的橄榄枝送到门前时，我心想对方又不了解我这个怪人，我也不想伤害别人，索性抱歉拒绝。至于我最近一次肺腑的告白还是几年前拐了山路十八弯问对方：如果当初我跟你告白你会不会拒绝我。对方说不知道。后来就不了了之了。我只希望毕业后我爸不要像我妈那样催我找另一半。

      我时常在思考人生有什么意义，我爸总会在我面前指点江山，告诉我要打好关系处理好人际云云。以前我总不屑一顾，现在毕了业的朋友告诉我社会险恶，他努力应聘找工作，抵不过在寝室天天睡觉的关系户，现实就是这么骨感与残忍。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写到最后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小时候的清水江连同那条老街都在我的记忆中渐行渐远，在剑河度过了四年转向凯里，现在对贵阳这个城市也无比陌生，我最怀念的还是在南明的日子。那时候满心欢喜我爸回家，晚饭后在街口买五角钱能得一大口袋的瓜子，手里拿着新买的望远镜往远方开满菜花的田坝走去，看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被火红的夕阳拉长。待夜色降临，和我爸站在会议室的阳台上，他指着璀璨的夜空说那条宽的是银河，放眼望去，那全是我童年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