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至今,案牍劳形,闲则耽于他事,未存置业成家之念。去岁孟夏,偶闻一友欲市其屋,与寓所极近,聊以观之。
初见则灰头土脸,破败凌乱。幸喜屋舍开阔,采光甚佳,兼之价廉。稍事合议,又邀亲同观,乃定。二月之间,俱已办妥。其中奔波周转,皆赖潇一人之力,余未尝略感疲累。
既定,便思修缮入住,初诸事不知,辗转各坊肆间,茫茫然摸索而行。是年十月七日初始动工。
水道电路瓦木漆事诸事繁杂,晨间午时日暮夜深刻刻劳心。余几无实事,尚苦闷疲恼,况潇事必亲为,随传随到乎?由秋至冬,又隔年经春,工程时断时续。
吾二人皆性纯,亦年轻未历世事,兼非本乡人氏,遂常为工匠店家所欺。争吵之苦,见欺之愤,至今心有戚戚。其中辗转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一日天晚,见一蛛伏于梁上。潇见而笑曰:“其先居也!鸠占鹊巢!”余亦笑:“焉知吾辈为鸠为鹊?”
自吾长,除二事外,功名利禄,车马衣着,余未尝略萦于心。然此二事,惟其在乎,得失之间倍增坎坷。是日方悟,世人之谓所得,实失之始尔。
遂无惊无喜,静待落成。
既成,其气质模样,与旧念相去甚远。余尝窃求一屋以避世,终难尽如吾意。始知变更他物之难。物尚如此,遑论人乎?盖屋可遮风雨,不可避乱世;可寄吾身,不可清吾心。天下之大,心不安者无以为家。余后惟三缄己口,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常思己过,无怨人非。
遂名其曰:“潇然居”。潇君,吾郎也;潇然者,超然忘忧也。潇然居落成前后,余心性大变,觉世事更替,人力渺渺。寓形宇内复几时?斗酒十千且尽乐。此“潇然”意也。
忽忆早春时节,暖阳出,樱花盛,屋前粉光霞聚,见之心旌神摇。遥想盛夏莳蔬弄花,凉秋煮茶论道,冬则于日边窗下握一卷诗书静读,俯仰之间,乐夫天命。若果遂愿,足慰人生辛劳。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今入“潇然居”,如入经年之梦境,愿不复出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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