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乡下的房子大多是包围式的建筑,一扇厚重的铁门历经风雨吹打变的朱漆斑驳零落,裸露出里面狰狞的铁锈红,仿佛在诉说着它的年代感和沧桑感。这扇铁门一关,掩住了门外的风尘,关住了家的温情。
童年时代,每天清晨去学校,奶奶拉开门栓,推开铁门,铰链摩擦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呀”一声,不是那种如老牛低哞一般的浊音,而是鸟啼般空灵清脆,宛若歌唱的少女。上学的路从这扇门开始,铁门的声音唤醒睡眼惺忪的我,开启新的一天。
晚上,躺在被窝里,隔着一道道墙也能听到奶奶掩门拴上门栓的声音,又是那一声短暂而清脆的“吱呀”声,穿过黑夜,飘进我的梦里,结束疲倦的一天。在门的两声开合中,每家每户都重复着简单的生活,任凭门外熙攘喧嚣也好,悄然沉寂也好。门里面,是一家人自己的岁月悠长。
铁门不大,两扇,一个门栓,一把老锁。如一个护卫,几十年如一日地守护着这个家,见证了三代人的成长和衰老。我喜欢紧紧地扒住门上的钢条,身体贴在铁门上,随着门的开合荡来荡去,那是我记忆中的“秋千”,陪伴我摇过了多少年月,直到有一天它消失了。
搬迁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没有任何预兆,只记得一群人在门前捣鼓着各种仪器,各种冰冷的仪器。我记得那个测距离的人带着金边眼睛,就站着铁门边,眼镜反射着幽蓝的光,让人不寒而栗。他粗暴地推开铁门,铁门猛地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抗议的呼喊。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早已忘却,只记得后来,我们离开了,离开了家,还有那扇铁门,那扇守护着我们的——门。
搬进的新家有漂亮的阳光房,推拉的玻璃门再不会发出清脆的“吱呀”声,只有轮轴滚动的声音,细微而又低沉。而我时常想起那扇铁门,但我心里只当那个歌唱的少女变得内敛而成熟了起来,只当那扇门一直都在。
每天跨过无数的门,但是现在,我再也不会去听每一扇门开合发出的声音了,也许是事情太多过于繁杂,也许是心里过于繁杂,再也听不进亦或是听不见一些声音了。但午夜梦回,总会听到铁门开合的“吱呀”一声,听到门栓上锁时锁与铁门碰撞发出的“叮叮咚咚”的清脆。它伴随我走过那些年岁,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变成了我心里的一扇门,开合之间,结束一段时光,让我成长。
再见老家住址,已是一片平坦的公路。延伸到远方,好远好远。没有铁门,没有熟悉的那栋房子。因为,都在我心里,都在我的记忆里。我会长大,会去远方,但是我回首的时候,一定会看到回忆中的那扇门,那个地方,有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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