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得以在这样的冬夜里,寻回自己的魂魄。
——题记
蹉跎了一整年,大把时间都淹在琐碎里。有时也想说点什么,喉咙里却又什么梗着,梗得人落泪。眼泪一淹,人就像透水的纸。等第二天日光晒干了身体,却只能是干巴巴的了。
这么一个在火车上慢晃的夜,熄灯以后,当外面的光透过蓝色帘子洒进来的时候,人却突然安静下来。同车厢里有个和自己一样没睡的青年,隔一米的距离,在深蓝色中亮着两盏手机。我很喜欢这样陌生人的陪伴。
那些深蓝色又透明的光就像海水一样,把人装起来,日常的琐碎、现实的繁重都在光里浮起来,人也随着轻起来。头靠卧铺隔板,往日那些敏感、细腻全都回来了……
这个冬天其实很值得写上一写。今年上海的冬天难得浅寒,放假前夕还可以不戴围巾不缩脖子在腊梅树下转转。我记得那一天,有深邃的鸟鸣,就盘旋在杉树尖聚集的高空中。我仰头去看,一簇一簇的杉树枝近大远小的缘故同指像天空中某处,脱了叶子依旧那么俊逸。而腊梅的小叶,在视线里稀稀疏疏挡在教学一楼老旧的墙前,点点墨绿后透出砖红。那些打了苞的腊梅花,已经开始洇香。最动容的是,后来的某一天,夜幕初临时我出去赴约,路过师大附中,腊梅的香从墙内透出,而耳机里正好播放到《梦中的额吉》——那首歌是我本科曾常听的,而第一次嗅腊梅的香气,也是在那时。那时我坐在园丁面食屋靠窗的位置,在黄昏里一边写诗一边等人,耳机里放着《梦中的额吉》;那时我每每晚上从老图书馆中出来,总要在门前腊梅的香气里仰头寻月……有多少个那时啊,通通都是那时了。在上海,腊梅和那歌的再次重叠,真是让那夜穿行在灯影车流里的我恍然。
黄昏和夜色总是撩人的。光线一暗,把人脸上的喜乐都掩上。像我这样的人,便得以借着夜色给的掩护痴一阵疯一阵,快活一阵,沉痛一阵。一个人,脸上的肌肉再僵硬,眼睛里若有光,是藏不住的。我也是凭着自己眼里还痴痴的好奇,确信自己还未失温,还未被那些无助到只能蒙上被子贪图一小块黑暗的夜晚吞没。
今夜实在是好辰光。一处一处的光,就像小岛一样立在人们安眠呼吸的海上。我在这夜色的海上泛舟了,重新看见人间的模样,我的毛孔又张开了,我又感觉到冷,也许很快也又能感受到饿,想吃好吃的东西。我想用好听的声音说话,我伸出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伸出我爪上的指甲,我的线条开始柔软了,那些尖锐的地方,开始有光泽。
我开始觉得,人是自月光而生的,魂魄被藏在夜里。不管在白日浮游几何,终会在夜色涌灌、月光照临时,得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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