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有痕

每天下午第一节课前，小神兽们午睡刚醒，正是精力无限充沛之时，蹦跳，说笑，打闹，尖叫，教室内外，沸腾一片。昨天，也不例外，不同的是，昨天第一节课是我的。

预备铃响，我如常迈进教室，但猴娃们没有如常将喧闹模式切换成寂静。目不斜视快速跨上讲台，扫视一圈，猴王与生俱来的霸气侧漏在起作用，眼神过处，瞬间安静。

我半弯着腰低头调试希沃助手，一阵叽里呱啦声伴随着翻找文具声、翻书声、挪动椅子声传来，小神兽们都戴口罩，一时看不出是谁的嘴巴在动。侧耳细听，是小希的声音。小希，天不怕地不怕，机灵又调皮，能精准将自己定位于“安全地带”。在确定老师鞭长莫及的情况下，上梁揭瓦是基本配置，在老师触手可及的地方，也要试探式地打打擦边球，一旦感应到“烟雾报警”马上花样掩护——或者明明伸出手是要撩撩前面同学长发的，秒切换成扶起书本看一看侧耳想一想，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或者熟练地把椅子翘起三条腿要摇一摇的，马上抬起双腿转个九十度，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纸屑；或者是排队时要摸摸窗边小花绿叶的，马上折回手挠挠头……一直好奇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是怎么学来的。

我略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神是无辜的，但叽里呱啦的声音一直在高频率地不断输出。猜他心里一定认准了有口罩掩护，老师是没法发现的。于是我开口提醒：“小希——”他歪坐，斜睨着我，一如既往地半探询半挑衅式回话：“干嘛？”

如果我说“不要说话”，他一定会说“我没说话啊”。我每次都无言以对，叹一口气就过了，眼下他有口罩，更显“优势”。我索性不说话了，全身就像被突然点了穴位般一动不动，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再用力把眼睛慢慢变小，变小，直至感觉眯成了一条小缝儿。小熙先是无所谓地看看我，渐渐放低了声音，接着悄悄坐直了身子，眼神左右躲闪几个回合后带着小小不安收回了，却苦于无处安放，一下子看看我，一下子看看周围的同学，一下子又抬头看看天花板，如坐针毡般，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我继续眯缝着眼盯着他，仍是不说话。教室里，不知什么时候，拿文具的声没有了，椅子的吱呀声没了，按压笔头的声音也没有了。渐渐的，传来了孩子们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再次扫视一周，发现娃们的坐姿好端正啊！

时机到了，我自解“穴位”，轻轻松开手中的鼠标，缓缓抬起身，挺直了腰板，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吐出，慢慢睁开了眼晴，一字一顿地说：“小希，我知道你不怕我，但，我也不怕你。”转头，发出指令：“上课！”随着班长威严“起立”声的，还有全班同学几乎整齐划一的长长吁气声。心里，暗自一笑。那一节课，无比顺畅。

课间，小希来找我帮忙解决“难题”，一声声“老师”清脆又悦耳，临走还有笑脸鞠躬加“谢谢老师！”

晚上，到住宿部上晚自习。因为是合班上，于是表扬了我们班孩子们标准的坐姿和专注的模样，建议其他孩子向他们学习。

晚自习结束，一女生说：“玉米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看到您，就会提醒自己要做好。”我笑答：“这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