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认识茹烟，是那年冬天去外地岀差归来的途中，坐着绿皮的火车，在火车上遇到了她。时间是1991年的初冬。而那一年也是苏联解体，冷战宣告结束的一年。
她当时靠着车窗而坐，正坐在莫云的对面，而莫云那天走的匆忙，显得有些疲惫，第一个窜上了车，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便倒头爬在桌上就睡着了。
在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乘务员嘴里吆喝着，在拥挤的走道推着小车在叫卖，“啤酒，饮料，香烟火腿”，然后他醒了。他用力地揉了揉眼晴，才知道昏天暗地的睡了大半天。这时他开始打量坐在他周围说话和正吃饭的人，整个车厢不但拥挤而且特别的宣闹吵杂，不过从一张张同样是鼻子和眼晴的脸上，他却看到了一张异样的面孔和异样的风景。
就是坐在对面的她。而她的身子此时正微侧着，手托着脸脥，面朝着车窗外，乌黑的长发洒落于胸前，遮住了她半边脸。此时车窗外的天空己渐渐地变得昏暗下来，西天的霞光只剩下最后一抹的绛红，车窗外的景物正飞速的变换着和被丢弃着，而在这迷乱和吵杂与宣闹中，仿佛也只有她是静止的，如同一幅沉思的图画，她的眉宇间夹杂着一丝冷峻，她在想什么？沉思竞使她变地美丽而生动起来。
这情景和神情在他年青的心中，产生了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突然间，莫云竞有种想去触摸一件神往地，珍贵无比地艺术品的冲动。但他很快感受到了这思绪的狂乱，好象车上的人都看到了他的失态似的，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他忙把视线移到了别处。但心中刚刚闪现的惊颤与悸动，却好久都没有平息。他期望能制止住这厉害的心跳不再漫延。而此刻列车已进入了夜间的行驶，宣闹的车厢也逐渐的安静了下来，只有车轮滚滚地声音，却不断地朝耳边涌来。
“看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一只手温暖地伸了过来。莫云看了一眼是她，她眉宇间夹杂着地冷峻也略舒展了一下，算是对他笑。莫云想刚才，周围的人从不认识到认识，都互相送东西吃，也攀谈的热情，就没有客气，直接接了过来。是一块面包，他对她也笑了一下。
“你也是回烟州城？”她点了一下头。
你不是烟州城人吧？”她又点了一下头。
“我在烟州城市建，我叫莫云，你呢？”莫云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她却沉默了一会才说。
“你认识我，说不定会倒霉”，她抬头看了一眼莫云，四目相对，莫云被她的话回答得一时语塞，竞不知如何是好。
莫云心想，其实我己经够倒霉了，多多少少早就无所谓了，但初次相见，就问这问那，却让他感觉到自己有多讨厌。而她也被她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给惊住了似的，但很快就又沉默了，而她眉宇间的冷峻也迅速地凝结在了一起。莫云想着她的话，这就是高雅与美丽的眩耀吗！还是对他的蔑视，还是提示他红颜即祸水，如果是第一种到不值得一提，如果是最后，反而让他凭添了些安慰。
火车在第二天早晨按时到达了烟州城，烟州城是终点站。当车上所有地旅客都怀着愉悦的心情，走出车厢以后，莫云也随着人群走了岀来，她走在莫云的前面，当走到车站广埸上时，她好象想起了什么，却突然转过身来，这时莫云正好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说“如果你真的不怕倒霉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她说完朝莫云笑了一下，然后很快钻进了一辆的士，抛下了一串迷雾就离开了。剩下莫云呆呆的站在那里，站了好久才离去。
回到了家里，莫云都没有弄明白，她说给他的那句话背后，究竞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她的冷峻与忧伤，就象是自己，还有她的沉默与孤傲。简直整个冬天全部的日子里，她的影子都在莫云的脑海里作怪，挥也挥之不去，神秘地如同被鬼魅附身，仿佛有一双眼晴在看着她似的。莫云相信漂亮的脸蛋，是上苍附于她独一无二的财富。那么究竞和他这穷小子又有多大的关系呢！于是渐渐地也就有些淡漠了。又好象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不过是真实的幻觉而己。因为他对她一无所知。
时间快要到阴历年的时候，突然下了一场雪，很大。隔壁光头爷爷说，“他活了七十多岁，都没见过烟州城下过这么大的雪”，这场雪让所有的路径和房舍，都在一夜之间披上了厚厚的素装，往日的车来人往都难得安静了下来。
今天正好是大年三十，每一年的今天，院子里的李叔叔和李阿姨，还有光头爷爷，都要叫莫云到她们家去过年，莫云是她们自小看着长大的，自从莫云的父亲死后，她们总是尽力地照顾着这个孤苦零丁的孩子，可是莫云就是有些倔强，除了每一年的除夕夜，到她们家吃一顿团圆饭外，平时却不肯接受她们的照顾。他虽然把她们当作亲人一样的人，但他觉得她们也不容易，他不愿意欠她们的太多，那样的话，他觉得很不自由和自在。
今天李叔叔家早早就贴上了春联，房了也收拾地干干净净，焕然一新。好多好吃的摆满了一大桌。那个年月，日子虽富足了很多，但天天能吃上肉穿上新衣服，就只有过年了。李叔叔的儿子狗蛋早就有些焦急地跑到院子，直喊着莫云便点燃了爆竹，他们家是吃年夜饭放响驱年炮最早的，直听得三声开门红炸响之后，整个烟州城也仿佛听到了号令似的，齐声炸响，接着便是烟花与爆竹，还有孩子们的欢呼声的海洋了。所有生活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的人们，都在这个时候未酒先醉了。
这时李叔叔从屋里走出来，喊莫云和狗蛋回屋吃团圆饭的时候，却有一个人意外地出现在了莫云的面前。莫云一惊，激动的眼泪差点汹出来。或许在这个容易叫人高兴的心醉，又同样更容易孤单的心痛的大年夜里，他看见了她，才让他想起了他这些年的遭遇和不幸。还有他从未有过的渴望与期盼。或许能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原本他就惊喜的想哭。
“真的，是你吗？”莫云问她。
“嗯，嗯……”，她仿佛也很动情地答应着。但此时的天空己经完全黑了，她没有看见莫云此时的表情。
“今天是大年三十，到我那去过年怎么样，我，我一个人”，莫云朝她点了点头，没有心思细想就答应了。李叔叔客气了一下，没有阻拦，就放她们在夜色中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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