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

妙妙是我的同事，云南人，我们同岁。

妙妙有一双大眼睛，但是双眼皮却不是很明显。162的个子，不胖不瘦，虽然肚子也有可爱的肉肉。今天刚剪头发，扎了高高的马尾，看着蛮清爽。

和妙妙认识时间不久，却一起做过不少事情。

晚上下班太晚，一起喝过酒撸过串；站在城墙下听过街头乐队唱歌，自顾自嗨过；她骑着买的电动车载着我穿行在西安干燥的夏风中，急刹车的时候，我就会突然拽住她衣服的一角；一起去过泳池，她用自创的泳姿游来游去，溅起好大一片水花，我就趴在一旁练习憋气；一起逛过小超市，然后回我家吃火锅，坐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聊的，因为认识不久，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只是随便说着随意的话，她也总是在想自己的事情，自顾自发呆，偶尔回过神来才会说几句话；想起来还一起去唱过歌，整整唱了三个小时，出来后又坐在路边撸串。

有次坐在街边撸串喝酒坐到了凌晨两点多，也就住在她租的房间，睡到中午十二点起床，看到她发的信息，说自己已经去了一趟超市，买了蔬菜，买了两大袋零食。

我起床后坐在一起吃饭，两大袋零食就堆在脚边，一大袋里全是锅巴，各种牌子、口味。我好奇，问她干嘛买这么多。她边吃自己做的所谓的减脂午餐，抽空说，送给一位朋友的，这位朋友马上离开西安，之前说过自己喜欢吃锅巴。

妙妙有很多朋友，在我看来怪怪的朋友，也许是因为这些朋友年龄、职业相差甚远，我才总会觉得怪怪的。

可妙妙也是个怪人，在我看来的怪人。

妙妙电脑差，领导让她好好学学office，说是以后换工作肯定有帮助，妙妙听着，也点头，看着是要好好学习的样子。可是回头，闲的时候坐在前台，腿翘在桌子的第二层挡板上，说我干嘛学电脑，我又不是编辑。

我经过，只是默默地笑笑，哪怕心里想，学学电脑还是很有用的，虽然只是最基础的操作。

现代社会，我心想，谁还不能不会做个简单的文档？

最开始签到的时候，我做了签到表，打印出来交给妙妙。叮嘱她怎么签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有一次参加活动的人数太多，一张表不够用，妙妙就让剩下的一大半人都签到第一张纸的后面，自己划了格子，没打尺子，看着歪歪斜斜。后来领导批评，她也一副不怕事的模样，直言节省纸张。

明明只是一张纸的事。

妙妙在公司群里发言，指出公司发展的一二三四等等缺点，点出改变措施，说大厅的大吊臂必须移开，影响美观；说是不能把两只猫关起来，虽然它们常常吓到怕猫的人，常常在公共空间拉屎撒尿，常常钻进后厨闻闻嗅嗅。关起来的话，小猫太可怜啦，失去自由太可怜啦。

妙妙在群里说，艾特老板。

后来事情不了了之，老板说了几句话外之音，说桌子怎么摆你看着办，线下你主要负责，主要要给客人舒适整洁的环境。

又单独说，猫是肯定要关起来的。

妙妙想做一些决定，自己看来非常正确的决定，可是没有一件事情妙妙能决定。这些建议和意见，每个人都明白，没有人发言，因为没有人愿意多一件事，因为没有人愿意看见。

后来妙妙不再做一些很大的决定，但习惯依旧不变，

妙妙之前的微信签名是：施比受更有福气。

看到这句话之后，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老喜欢给别人买东西，做东西。

她喜欢做手工，会做香皂。做的香皂拿来公司，送给大家。用了牛奶，空牛奶瓶摆放在后厨桌子，一排排，看着像她家凌乱的厨房。

她很早之前给我买过包，买了一对耳饰。我诧异，她只是很淡地说，逛街买的，看到挺适合你就买了。那时我们才认识两个月左右，一点也不熟悉，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干嘛给我买东西？我心想，心里别扭，后来只能收下。我不愿意欠人情，后来总会趁着时间还一点。也许妙妙心里没有人情，谁付出多少的问题，她也许不计较这样的事情。

我小家子气，之前想她是比我精明，懂社交，毕竟她比我工作时间久多了。偶尔从事情中观察她，慢慢地，我发现妙妙也只是个小姑娘。

她对别人热情，小孩子一样，是纯净的，像清晨时分儿童乐园泳池里的水——蓝到透明，阳光经过水面，仿佛都染上了孩童的笑声。

中国人讲关系，讲人情，总是需要建立在一定的距离之间，没到达这个距离和越过这个距离，都会觉得隔着一块玻璃，冷冰冰的相近。我猜妙妙心里没有这个概念，她顺着本性生活做事，她对待自己和别人总是一样的热情，她以为别人需要的东西，就买给对方，可别人不一定是需要的；她自顾自说着话，抢先买单，可能总是在践行那句：施比受更有福气，别人我不知道怎么想，对我这样喜欢保持距离又冷漠的人而言，过度热情只是一种负担和枷锁。

可说到底，我其实又是羡慕妙妙的。

羡慕妙妙做很多事情出发点都不是权衡，而只是本性；不用考虑脱口而出的话伤及自己和利益，只是需要痛痛快快说出来，没有很多条条框框去限制；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每次去超市买两大袋东西，花好几百块，可能是买给见过几次面的朋友，哪怕妙妙可能也没什么钱；说去游泳就去了，没人教，自己学会了，哪怕会被教练笑，看这汹涌的浪花，我简直在海里，妙妙依旧来回畅游。

妙妙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好学生、好职员，按照世俗标准，我心里的标准，妙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缺点不少的人。

可我仍然很羡慕妙妙，羡慕妙妙一直都只是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