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的恩怨

1985年的恩怨

从去年起，我就总梦见一个姣好面容、小巧玲珑的女子。我敢说，我从未见过她，哪怕从电视或网络中，也没见过和她长得一样的人。

　　 雨下得很大，雨雾弥漫开来，氤氲升腾，遮住了远处。我骑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路是石子小路，旁边还有个荷塘，荷塘里长满了肥硕的荷叶，雨珠打落在上面，像不断掉落的珠子。荷叶间的一朵朵荷花慢慢开放，又慢慢飘上了天。

　　 不知怎么了，我就骑不动了。停下车来，发现她来到我的面前，扑到我怀里就哭了起来。有些惊慌的我打量了她一下：一身淡绿色的长衣贴在身上，装束像是越剧中的戏服，粉白的小脸上泪珠点点。

　　 我环顾四周，发现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连河边的青蛙也不见蹦出来，心里更加发毛，我不是遇见鬼了吧。

　　 “夫君，咱们回家吧。”她拉起我的手就往荷塘边走。

　　 我更加胆怯，赶忙挣脱开，说：“你是谁呀，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是你的妻子阿珠啊，我找你好久了，难道你忘了咱夫妻的情分了？”说完，她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最看不得女人哭了，何况她哭得悲悲切切，边哭边说：“我找了你好多年了，他们说你去云南了。日本人攻进了城，戏班散了。我去云南找你，找了几年，都杳无音讯。多亏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告诉我，在这能找到你，我等了你好久了，你看，衣服都淋湿了。”

　　 雨越下越大，一阵急风吹过，她有些发抖，嘴唇也成了青色。

　　 我拉起的她手，关切地说：“不管你是谁，先跟我到单位暖和、暖和，再换身衣服吧。”

　　 她却反手拽住了我，说了声：“快跟我走，要不，就赶不上了。”

　　 我被她拽着几乎飞向了河塘，只觉得眼前一片粉红的光闪过，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雪山上，周围除了衣衫单薄的阿珠，都是皑皑的白雪，鸡蛋大的雪球不住地落下来，很快将我们的脚埋住了。

　　 “这是哪啊！”我边搓着手边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咱进错口了吧。冻着你了吧，都怪我，都怪我。”阿珠眼泪又要掉下来。

　　 我连忙安慰，“没事，咱慢慢下山，不碰到北极熊就行。”

　　 “北极熊我不怕，它怕我唱的戏。”阿珠冲我一笑。

　　 “是吗？那你唱一个给我听听。”我将信将疑。

　　 阿珠依偎着我，轻声唱了起来：

　　 说什么夫妻天涯各一方，你才是翻脸无情变心肠。你忘了草房相亲结同心，你忘了碧波潭畔情深长。你忘了花前月下相依偎，你忘了我伴你攻读到天亮。如今是妾身有家归不得，夫君你又是执意不体谅，倒不如舍身奔赴黄泉路。

　　 “你是鲤鱼精？”

　　 “你才是鲤鱼精呢”，阿珠噘起了嘴。

　　 “你不是鲤鱼精，怎么能把我从荷塘边，一下子就转到这？”

　　 “我也不知道，本来应该到杭州的，谁知道怎么跑这来了。”她又嘤嘤哭了起来，可眼泪刚流出来，就冻成了冰珠。

　　 我说别哭了，咱还是想办法下山吧。

　　 她点了点头，又看看身前身后的雪山，拿出一把绸布伞，蓝色的伞布上绣着几束娇艳的梅花。

　　 我见那伞似曾相识，可又想不起来了最初在哪见过。于是说：“你这把伞在哪买的，还真漂亮。”

　　 “你这都忘了，不是你那天给我买的吗？我还拿它演过白娘子呢。”

　　 说着，她又唱了起来：

　　 山盈盈，水清清，峨嵋西子一脉清，几经人间风和雨，悲欢离合情更深。

　　 我们撑着这把伞往山下飘，眼看就要下来了。突然，一个穿日本军服的人，打着一把黄伞冲过来。

　　 “他是侵略咱中国的日本人，找不到家了，活该！”

　　 说话间，那日本人突然抽出一把军刀向我们的伞砍来。阿珠吓得闭上了眼睛，攥伞的手也开始哆嗦。

　　 我手无寸铁，只能掏出打火机点着了扔过去。没想到这招还挺奏效，那黄伞被点着了，很快就要烧没了，日本人嚎叫着，跌了下去。

　　 我们又穿过一个黑黑的洞，就来到一片森林。高大繁密的树木遮住了阳光，绿色挤了满眼。一个松鼠从树上蹦下来，又看了我们一眼，又蹦开了。

　　 “咱到哪了，”我问。

　　 “我也不知道，往前走走看吧。”她说着话，却有些胆怯地拉住我手。

　　 一阵浓雾飘过来，让我们看不见前面的路。我只好把她拉上树杈，等雾散了再走。

　　 我们在树杈上说笑，我忘了所有的顾虑、所有的不快，所有的责任、她也不再戏声戏语，露出难得的欢颜，如孩童般和我嬉闹。

　　 可这太短暂了，一缕阳光照射进来，雾散了，我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