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街是镇政府这两年开发的新项目。以前,南北通行的车辆是必经洛阳镇中心的,也许是出于生态和安全考虑,后来在镇周边开辟了一条新的路线,来往的货车、卡车、煤车、客车一律走外围的环道公路。
于是在靠近镇中心的位置,在车辆络绎不绝的环道公路旁,一排延绵两里路的商铺两年间拔地而起,街景绿化等都做得颇有规模,这是一个西南小镇里最城市化的一笔。
现在已接近晌午,蝉声扯破天际。祝小秋跟着陈君山信步走到几米远的一家街店,她看到店外停着一辆年代久远又斑驳的自行车,嘴角微微一笑。
“君山家电维修”六个黑色宋体字横在头顶,即醒目又文雅。祝小秋暗自惊叹原来他还会修家电,看来学霸的脑回路和动手能力是她这般人望尘莫及的。祝小秋看着陈君山,他抬手拉起卷帘门,肩膀牵动T恤下摆,后腰露出棱骨分明的性感纹路。祝小秋别过脸去。
阳光在她脚下铺展出一块崭新的梯形,把仅有的二十平米左右的室内面积切割成了两半,一半阴凉一半炽热,阴凉的角落则杂乱散放着陈旧的黑白、彩电、洗衣机等机壳,还有一盒盒的零部件被妥帖地放在一张木色的长桌上,整洁的桌面上摆着万用表、电烙铁、热风枪等修理工具,一股被预热的松香水味道扑面而来。
站了一会,汗便从皮肤里渗出。“热吗?”陈君山把角落里的落地扇开到最大挡,吹得祝小秋精神一震,长发像只飘零的彩带被刮在半空,她捡捡贴在脸上的发丝。
陈君山看着祝小秋,弯了一下唇角,从桌沿的拉柜里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她正拘谨地站着。“找地方坐。”陈君山抖着T恤领口,忽而说。“嗯。”祝小秋左右张望,除了工作台前的一张木椅,能坐的地方几乎没有。“坐这里。”陈君山左手胡乱地拂过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露出清晰的眼眸,右手指了指那张靠近他的木椅。她顺从地坐下。
陈君山站在祝小秋身旁,若无其事地扭动万用表的开关,开始测量手里的电路板元件。“你多大?”他目光不移,淡然地问,“十……九。”祝小秋嗫喏,他对她一无所知?难道失忆了?“噢,和我想的差不多。”“……”“刚才那个是你妹妹?”“嗯。”她想说他们家人对他可是略有耳闻,话到嘴边又梗住了,也许有些人不愿旧事重提。
落地扇在摆头,大风渐渐驱散了室内的热气,祝小秋盯着陈君山手里的动作,白皙的手指纤长有力,还特别好看,奇怪的是他脸上的皮肤是均匀健康的麦色。这兴许是母亲说的里子白外黑,不会长。这说法放在陈君山身上不成立。
想到这,祝小秋笑逐颜开。“笑什么?”陈君山看着她,弯弯的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祝小秋摇头,抬眸看他,笑意更深了。
两个人的目光相触,他们近在咫尺,呼吸相闻,一阵芳香袭来,她的发丝若有若无地挠着他的脸,一股心火在他的胸口逐渐蔓延,直抵喉头。
“你是不是怕我?”陈君山低喃,祝小秋杵在原地,身体发着颤,眼珠却不肯放过他,她看着他,眼里有慌乱的气息。
这一天,祝小秋过得浑浑噩噩的,她忘了自己是怎么挣脱那汪深眸的,她记得自己低声对他说:“我走了。”而且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新街,回家的那段路显得格外的漫长。
连续两天,祝小秋做了同一梦,梦里是走不完的夜路,那身单薄的后背,婆娑的树影,头顶上忽明忽暗的灯光,模糊不清的脸……
“姐,你快别睡了,醒来吃点东西。”耳边脚步声、说话声……零零碎碎的,“以后别晚上出去,这没两天就病成这样。”“爸,姐发个烧而已,很快就好了,别上火。”
雨敲打着玻璃窗,从“哗哗”的湍急转向了“滴答”的延绵不绝,祝小秋在雨水清香的充盈中醒来,已是第三天的早晨。她坐起身,看向透着一丝缝隙的窗台,缕缕清新的晨风破窗而入,驱赶着夏日里的余热。马上快九月了。
家里静悄悄的,“你醒了?”祝之进半边脸夹在门缝里,露着一只深邃的眼。“赶紧去洗个澡,吃早饭。”祝小秋点点头,整个人呆若木鸡,她轻轻抓起肩头垂挂的发丝,它已经拧成了一条细状的麻花,睡衣皱巴巴地粘在身上。
这时,祝思琪推门而入,她掠过祝之进对怔在原地的姐姐耳语:“你发烧了两天,有人打电话找你。”祝小秋为之一振,眼前拂过一张麦色的脸,她脸色平定,问:“男的女的?”“男女都有。”祝小秋有丝疑惑,她忘了自己给章丽丽打过电话的事情,但她拒接了。
“章丽丽吗?”祝小秋很快反应过来,双脚漫不经心地在地砖上一阵比划,把拖鞋堆到了眼皮底下。“嗯,她说等你约她,你们怎么回事?她这个暑假都没来咱们家。”“我比较忙,她……有自己的事,我先去洗澡。”祝小秋站起身,感觉头重脚轻的。“男的是谁?”祝小秋又折回身,故意问,“陈君山。”祝思琪笃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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