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简论八十四（屈原贾生列传）

读史简论八十四（屈原贾生列传）

        怀王之时，楚之季世也。听之不聪者，偏听也；谄谀之敝明者，偏信也；邪曲之害公者，任情也；方正之不容者，任性也；亲小人，远贤臣者，独任也；忠奸不辨者，昏庸也；贪利忘危者，鼠目寸光也；至死而不悟者，无可救药也；往而不反者，固其分也。

        屈平处此季世，外则强秦虎视，内则奸蠹丛生；上有昏主独任，下有谗人瓦鸣。屈平志行高洁，难于与之同列。然脱身远举，随流扬波，则固不能也。父母之坟墓在斯也，祭祀之祠堂在斯也，手植之橘柚在斯也，梦魂之牵绕在斯也。虽远举江海，超然尘外，然明明日月，耿耿此心，天地之大，无所逃也。

        怀王宠靳尚而听郑袖，群小环之，阴妇制之，虽欲振作，岂可得乎？甘言媚辞，迷魂失魄。楚国之命运，竟在一人之身！

        怀王终去而不反。其子顷襄王与子兰，以屈原怨忧，怒而迁之。惟怀王有此酷肖子！熊氏本龙种也，至此尽爲跳蚤矣。

        以龙种而爲跳蚤者，非惟天也，亦人爲也。

        谏非其人，是趋死地也。比干骤谏，帝辛剖之；屈平直谏，怀王放之。殷有三仁焉，微子去之。非重爱其身也，徒死无益也。

        贪夫徇财，烈士徇名。其所徇虽异也，其于害生一也；乞人号街市，天子营家国，其所营虽异也，其焦思殚虑一也。

        贾生、解缙，不同时而同命者也。天赋英俊，年岁少，已名满天下。乃自视甚高，不自抑损，谗人毁之，造物忌之，英年而早死，良可浩歎也。

        文帝、太祖亦颇知其才，然以早慧，少曆练，故少抑之，以期大用。惜乎贾生自伤不已，陨于忧愁；解缙不谙世情，终死直道。

        故不遭苦厄，难成大器；不出入烈火，难成名磁。莫谓造物弄人无意，其实上苍赋命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