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傍晚,热浪卷着田里的气味充斥在村庄里的各个街道和角落。田里人三三两两扛着锄头和铁锹有说有笑的收工回家了。
不知从哪刻起,收工回家的村里人在街口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种声音伴随夜幕的降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到最后,这种声音聚集到了一起,变成了讨论,变成了猜测,变成了焦急,变成了行动。
原来,村里的兰子家的儿子小辉找不到了,小辉13岁,长得矮矮瘦瘦,不知道年龄的还以为他只有八九岁,平时不怎么说话,13岁了才上一年级,13岁之前一直被母爱囚禁在村庄里,确切的说应该囚禁在自家院落里,就算上了学也会隔三差五的被母亲关在家里呆两天。因为他很少出门,村里人也很少能见到他,偶尔的见到过一次,也见他捂得严严实实,据说,因为他妈怕冷所以当妈的自然想到儿子怕冷,所以,不管春夏秋冬,他都穿戴厚实,看起来很保暖的样子。
村中心那条街一个胡同口的位置,是兰子家居住的地方。人们扶老携幼,更有几个大肚翩翩的孕妇不约而同的聚到了这里,有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赶来看热闹,有的知道了发生什么事,想要来看看过程和结果,还有的,是憋在家里看电视热的难受,不如出来纳纳凉,顺便帮忙找找孩子。
“喂!喂!各位村民注意啦!今我庄村民赵兰家之子小辉自下午放学回家5点从家离开后,未归。有见到的村民到村委来报道。”高高矗立在村委的喇叭,此时发出的声音,暂时遮住了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声音。
兰子蹲坐在路旁一块干净的水泥地面上,看样子,不是很着急的样子,或许知子莫如母吧,她喃喃地对前来询问情况的人说“他胆子小,走不远。”
有人问道“他怎么就不回家了呢?你打他了吗?”
兰子摇头,手里揉捏着一根草棒,看神情也是七上八下的样子“谁打他了,他又要跟我要钱买零食,我没依他,地里还有活,就把他锁家里了,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
“那不行,天越来越黑了,咱们得想办法把他给找回来才行”。村里没有几个年轻的了,说这话的是怀抱一个三岁左右娃的大叔。
蚊子嘤嘤嗡嗡的围绕着人们身边打转,老人害怕孩子被叮着了,手里的蒲扇“噗噗”地一下一下的打在小孩身上。
“这样吧,大胆跟毛利还有老郑你们哥仨到田地里到处转转,小张你是村里唯一一个留守在村里的年轻人,你有车,叫上你旺盛大叔还有疤瘌眼跟你到别村附近打听打听”。作为村里退休干部的老李边抽着烟吐着烟圈,边安排到。
“嗡!”一只黑色大屁股的花蚊子叮在小张白白胖胖的脸上,小张一动不动的等它坐稳,“啪!”一巴掌拍死了,他揉搓着右脸,笑嘻嘻的说“能成!能成!”
那起先过来看热闹的孕妇,掏出手机,滑开带有老公头像的屏幕,她们的老公都进城打工去了,说是挣了钱,就带她们跟孩子离开村庄,到外面的大城市里,买一套房,安家落户。
她们期待满满,安心在家养胎,没事的时候就出来瞎逛,今天晚上凑到一起了,几个人一商量,从朋友圈里发起了“寻人启事”。
一时间但凡有智能手机的,点开朋友圈都会看到她们编写的“寻人启事”。
大胆,毛利,老郑,三个人一路小跑似的赶到田里,走在又窄又硌脚的田间小路,一阵阵难闻的鸭屎味和着闷热的空气扑鼻而来。
老郑打着手电筒走在最后面,不时的屏住呼吸,吐口唾沫,向前面的两位喊去“我说你俩,前面是鸭棚,小心粪池。”
话音刚落,只听大胆“哎呀”一声,滑倒在地。
后面的毛利赶紧跑上前去搀扶,脚跟还没站稳,只听“妈呀!”一声一个趔趄滑倒在地,这下倒好,前面的大胆被身后的毛利这么一助力,稍稍侧着起来的身子,又被重新拥回到了鸭粪池里,四脚朝天蹲在了里面。
“天黑路滑,叫你们小心点,给你们照着路呢,咋还进去了?”。老郑边嘟囔边叉开腿把他俩从粪池里弄出来。
毛利两条裤口沾满了湿漉漉的粪水,大胆更别说,除了胸口往上,其余的都是鸭毛鸭屎和粪水。
“这地咋那么滑呢?倒霉”大胆扶着老腰抱怨道。
“能不滑吗?你没看这地方刚浇过地吗?谁让你大胆呢!”毛利回复道。
“前面就是那条大河了,要不咱哥仨去河边看看,打不准那孩子贪玩呢!”老郑说道。
“贪玩是贪玩,可别那个了,水那么深。”毛利说道。
“竟胡扯!想啥呢!”老郑打断他的话,三个人一瘸一拐互相搀扶着向那条黑幽幽的大河走去。
这头,小张开着他那辆白色小轿车,载着旺盛大叔跟疤瘌眼向保家庄驶去。
“打听谁呢?这么个大庄”小张心里泛起了嘀咕。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旺盛大叔的手机铃响起,一曲不错的铃声,听来让人精神焕发。
“喂!”旺盛大叔接通了手机,“噢噢,好好!我们这就去!”旺盛大叔挂断了电话。
“去保家庄村委!”旺盛大叔跟小张说。
“为啥去村委?”疤瘌眼眨巴着带有刀痕的眼皮问向旺盛大叔。据说,疤瘌眼之所以叫疤瘌眼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争风吃醋,跟人决斗时留下的,至于跟谁决斗不知道,只知道后来他看上的那个姑娘嫌弃他家穷,还是跟他决斗的人跑了,疤瘌眼一气之下,发誓不娶妻成家,后来打了一辈子光棍。是真是假,不得而之。
“保家庄的村委书记看到了咱村的寻人启事,就从大喇叭上帮忙给吆喝了一下。亏他一吆喝,还真有见到的人哪!”旺盛大叔兴奋的说道。
不一会儿,他们几个就到了村委办事处。
“您真敬业!还加班哪!”旺盛大叔对村委书记说道。
“我不为你们好找到我吗?”村委书记不咸不淡的回应道。
三个人不好意的互相笑笑,旺盛大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地说“俺村那孩子野,不知道跑哪里了,幸亏书记您上心,您是大好人哪!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
“行啦!快走吧!找孩子要紧,我们得去冬凤家”。村委书记催促道。
小张顺着书记指的道,载着他们仨人一跛一颠的行驶在村庄里。
“喵!喵!喵!”一只可爱的小猫横走在路中间,看样子也就足月大,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
小张想起家里库房里被老鼠咬破的电线,被老鼠咬破的纸箱,气不打一处来。
刚想下车去捉猫咪,心想,还是算了吧。找人要紧。
于是,他果断的绕开那只猫。猫咪安然无恙的横穿过了那条小路。
“咚咚咚”村委使劲敲门。
“吱呦”开门的是个头也就一米开外阔口大嘴平下巴剪着齐耳短发的老妇人一双炯炯有神的三角眼疑惑的看着眼前这行人——她就是之前书记嘴里的冬凤。
“冬凤呀!听村民说,你今天下午看着一个外村的小孩领你们家来了,是这样吗?”村委书记笑咪咪的问道。
“进来说话!”冬凤人长得不咋地,对人倒也热情。
几个人想进去看看到底有没有孩子,于是,跟着冬凤进了屋。
冬凤忙沏茶,村委书记用手挡住茶壶。说不让。小张,旺盛大叔,疤瘌眼跟贼一样,东瞅瞅,西看看。
“瞅啥?那女娃吗?早让我送回去了,你说说现在的孩子就是难管教,一个个跟没爹没娘似的扔在家里,稍有不顺意,就离家出走,说是找亲爹亲妈去,哪找去,北上广吗?”想不到老嬷嬷嘴里还能摆出新名词。
几个人瞪大了眼睛。“什么?女娃?”他们齐声问道。
“可不是吗?跟她奶奶顶了嘴,说是离家出走,大抵是不敢吧,跟俺孙子到我家了,后来,我怕晚了,人家家人找不着着急,便同她商量送回去,好说歹说算是送回去了,我刚回来,饭还没吃一口呢!”。冬凤说完,一副好人难当的样子。
辞别冬凤跟保家庄村委书记,三个人怏怏的从保家庄村里驶出来,再去哪庄找呢?
此时的村庄,已是沸沸扬扬,一点找人的好消息都没有。兰子不知道去哪儿找了。村里人又多派出了几波人,分头找。
一辆警车从村口缓缓驶来,不知是谁报了警,下来两个警察,火速掏笔掏文件,记录档案。这下更热闹了,连警察都惊动了。
“熊孩子!再敢出去,我踢死你!”说这话的正是兰子,不知她从哪里冒出来,一只手揪着她儿子的耳朵,一只手掏出手机,边走边对手机那边的人说“你别回家了,你儿子找到了!”
可算是找到这浑小子了,总算有惊无险。众人忙问“从哪里找到的?”
兰家说从自家隔壁,隔壁家本是她嫂子家,只是去年的时候,一家子全搬城里去了,儿子结婚不久,添了孙子,要她去看孩子。老伴则在城里的建筑队里面当小工。
搬走归搬走,但家里老旧的家具没有带走。小辉先从家里爬出来,后来挪开了大娘堵在猪圈墙窟窿里的石头,从那个地方,小辉爬进了大娘家,进了里屋,躲在屋里的衣橱后面。任凭外面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也不出去。
后来,可能是母子连心吧,也可能是兰子看出了破绽,用嫂子留给她的钥匙打开了那扇大门,于是,这场母子躲猫猫就结束了。
“你为啥藏起来?知道我们都急死了吗?你看警察都来找你了,看你惹的祸大不大?”村里退休老干部老李头责备道。
“她不给我钱,还不让我出去,天天被她锁在家里,硬要我听她的,穿这么多,热死了,以前我小不懂事,她说怕我感冒打吊瓶,为我好。现在,我上了几天学,也长大了,这叫什么为我好?我在同学眼里就是异类!”小辉讲的不屈不挠的像个斗士在跟众人申诉。
此时,已经快到12点了,村里年龄大的还带孩子的早就陆陆续续回家了。几个发寻人启事的孕妇见孩子没事也打着呵欠,准备回家在床上跟外地的老公聊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边走边用手机敲在朋友圈“孩子没事!找到了!总算有惊无险。”
兰子跟走的人不好意思的一一道谢,不时的用眼睛窝一眼站在墙跟还在愤愤不平的小辉。
这时,出去寻找孩子的人也得到了消息,纷纷从外面回来了。
小张见着小辉上去就一脚,大胆跟毛利听说孩子没事,就从河边撤回来,一个提着裤筒,一个扶着腰,回家洗澡去了,估计也要泡上个三五钟头。
“你大胆叔跟你毛利大爷找你都掉鸭粪坑里去了!你说你祸闯的”老郑弯着腰,两手搭在膝盖上,中间是他那把老旧的手电筒。看着小辉的脸责备道。
“你叫兰子是吗?我们怀疑你囚禁儿童,跟我们走一趟吧!”民警上前对兰子说。
“什么囚禁?我是他亲妈!亲妈!懂吗?”兰子情绪激动,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后来,听说兰子被带进警察局,哭哭啼啼的说明了前因后果,民警也从别人那里得到了详细的了解和证实,是亲妈,亲生的,就是思想有问题,不是刻意囚禁孩子。
兰子从民警那里得到了教训,也受到了思想教育。从此,按时接送孩子上学,村里人再见小辉时,春有小毛衣,夏有白衬衫,秋有红外套,冬有大棉袄,完全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无戒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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