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鸡站在月下,毫无思想,不知道此时该干什么。“奶奶的,跟只离家出走的小耗子到了三岔路口似的。”骂人鸡心想。后来又一琢磨,明天再说吧,今晚上把月亮瞪化了也没用。
回屋取了五瓶珍藏了两个月的过期啤酒,就着一小袋干黄粉虫块屑喝了起来。可是今天老天爷似乎就是要跟骂人鸡过不去,越喝越清醒。“哇撒!过期啤酒也要钱的好不!玩鸡没够啊?!”骂人鸡冲天嚎叫了一声。月之清辉静洒大地,显然老天爷根本没有打算鸟它。骂人鸡一个酒后冲动,操起捡来的一根退役棒球棒,对头一敲!终于今日第三次幸福地晕厥。
寂静中球棒看着骂人鸡:“瞅你那损鸡样!比球可软多了。别人都说:你的人生算个球。你这是:你的鸡生球不算!熊样!过期啤酒能醉人吗?傻了八叽地!”为什么球棒也有智慧呢?因为任何一物经过了千万次锤炼和击打,都会有灵智。因为这里是简蛋山。
简蛋山还有个好处就是:蛋丢了第二天可以原样回来,只不过重量轻一些,光彩差一些。第二天骂人鸡醒来时昏昏沉沉。看来这过期啤酒虽然当时不醉人,后劲却大。如同世间的伴侣鸡,刚开始还凑和,越来越应付不来。
骂人鸡看看今天有些热,于是戴上它那顶祖传的破洞毡帽子,尽量信心十足地走出屋外。看看光彩失却的四十二只蛋,骂人鸡又哭了。“这与看着患了尿毒症的孩子有何分别嘛?!还是四十二个!”痛哭一场之后骂人鸡镇定了许多。它几乎已将哭泣上升为一种艺术,啥时该停控制得妙到毫巅。泪水哭多了要补水哒!买水不要钱啊?
不管如何,生活还得继续。骂人鸡躲到屋后,“噗哧”下了一个蛋。这个蛋下得十分自然,完全是被昨天大战无面蛇的一股愤激之情挤出来的。可能是元气比较充足的缘故,这只蛋硕大圆润、光彩莹然。骂人鸡看看自己的蛋,放在手中摸了又摸。最终还是背起了它那八二年的蛋篓,装上所有的蛋,又挎上灌注罐子,一步一个沉重地走向山腰偏下的蛋市。
说起来这个蛋市,既是各种鸡卖蛋、骗评论、骗灌注之所;也是鸡间互相吹捧,甚或打架之地。打架骂人鸡是不敢打的,至于吹捧么……
“哎呀!僧鸡!你看你面色有些憔悴,是不是又在窝里憋着下大蛋呀?你那么厉害就稍微休息一下嘛。你总下又大又好的蛋让我们怎么混呦。”
“哎呀!流浪鸡!你看你今天下的这只蛋哈,个大皮薄!光芒万丈!晚上能当夜明珠用!纯明珠!我这话可是实话实说,十足真金!”
“哎呀!点鸡!好久不见啦。是不是在家忙着盖新窝啊?恭喜恭喜啊!”
骂人鸡走到蛋市的一个熟悉的小角落,辅开它的摊子,然后蹲在蛋后。和暖的阳光下,戴着破毡帽子的它,跟人类集市上卖地瓜的农村老大爷没有任何区别。
远远的,一大群背着双肩包的小狗狗欢天喜地地跑了过来。“哎……又来了。”骂人鸡暗叹一声。自从骂人鸡在搞笑坡上被评为“下蛋小能手”之后,小狗狗们就对它比较在意。昨天大战无面蛇,险些被痛欧一顿之后,更是名声大振。
一只小狗狗走到那只新蛋之前,闻了一会,回身卸下双肩包,掏出一小袋尿尿扔在骂人鸡的灌注罐里。然后又背上双肩包,嘴里叼着补水的小吸管,屁颠颠地跑走了。为什么要喝水呢?因为尿袋用完了要继续制作呀。“ái,这位小哥,别走啊。多少在蛋上写个评论,三五个字也行啊。要不勾个红心,别走别走啊!”骂人鸡像老鸨子拉客似的喊得声嘶力竭,那只小狗狗早跑得远了。“原来是只小聋狗!”骂人鸡心下愤愤地想到。
一上午这种小狗狗络绎不绝。骂人鸡除吆喝买卖外还得观察它们。但凡在各个名鸡前都扔尿袋的,而且没有任何评论和勾红心的,用卡通画当遮脸布的,不去各个坡上玩耍的,骂人鸡便判断这肯定是无面蛇派来的奸细!它十分傲娇地挑出它们的尿袋,用中间的鸡爪子,一个“弹爪神通”就给弹没影儿了。当初求爷爷告奶奶,寒门怨妇一般地装可怜求狗狗给灌注,如今灌注多了后立马开始各种装。
远远地又是一阵喧闹传来,一辆二手解放大卡忽忽悠悠就开过来了。临到近前骂人鸡才听清楚。“征蛋大赛了啊!‘迷迷糊糊杯’征蛋大赛了啊!获奖蛋有金子拿的啊!蛋主人可获‘坡上名鸡’称号的啊!”一个大喇叭喊得中气十足。骂人鸡一听到“金子”二字顿时就精神抖擞了一下,一个箭步“次楞”一下蹿到车旁。“真有金子?”骂人鸡问坐在车上的一只眼镜鸭。(简蛋山上下蛋、走走的,按地位高低分五种:会飞的金凤凰、审蛋的忙碌鹅、下蛋熟练的方步鸭、苦逼进阶的下蛋鸡、只会看蛋的跑跑狗)。“当然。”眼镜鸭回答得深沉威严,眼睛都没瞟骂人鸡一下。“真能评上名鸡?”骂人鸡小跑着跟在车旁。“拿去自已看!”眼镜鸭甩给它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叉!什么态度!你以为你是我二大爷呀,你大爷的!”骂人鸡虽然心里在骂鸭,脸上却笑得跟水馅包子似的,毕恭毕敬地接过那张纸。
回到摊位上它正襟危坐,拿过纸来细细观瞧:简蛋山乌有坡举行“迷迷糊糊杯”征蛋大赛。要求蛋在二两以上、个大皮薄,光彩夺目。第一名一位,奖励三百金币并授予“本坡名鸡”称号。第二名两位,奖励二百金币并授予“本坡二等鸡”称号。第三名三位,奖励一百金币并授予“本坡三等鸡”称号。地址:乌有坡忽悠路S座B幢一零八室。截止日期:本日起十日之内。
骂人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又把这纸在手中轻轻搓搓。“嗯,看来是真的。就这纸,又柔软又坚韧,比我用的厕纸还要好。”骂人鸡心说。金子!这两个字如同红牛饮料,把骂人鸡刺激得浑身颤抖,飘飘欲仙。“等我有了金子,买进口的!整只的!干黄粉虫吃!(正经高级鸡都吃活虫。)等我有了金子,喝过期五天的啤酒!过期一礼拜的根本不予考虑!等我有了金子,翻修一下小窝,兴许还能讨个老婆……”骂人鸡对美好未来幸福得没边儿了。
这天骂人鸡回家后,先是把尿袋里的灌注仔细地浇在“威望树”上。(威望树每鸡都有,养料是评论、划勾的小红心和灌注。等树长大了会结出“成长果”,鸡吃了能进阶成鸭的。)然后就回窝里盘腿坐炕上,呲牙咧嘴地酝酿下蛋。下蛋对每一只鸡来说,都不是个容易事。得事先想好要下的蛋的大小、形状、几个蛋黄的,还要尽量下得有光彩,让别的鸡、狗狗什么的乐意看。如果下得不好,有鸡就会写黑评论:叉!你这蛋下得跟五角饼干似的!我去!你这蛋在你肚子里早就中毒蛋亡了吧?怎么黑灰色?味道也不对!哇咔咔!你是鹌鹑穿上了鸡皮大衣了咋地?下的蛋这么小!
骂人鸡足足酝酿了七天,终于下了一只特意命名为“喜鹊”的蛋,后来又反复润色。第十天头上迎着朝阳,唱着儿歌就踏上了征蛋的征途。
来到乌有坡忽悠路S座B幢一零八室的时候,屋里的一只挺好看的化妆鸡告诉他去小区左邻的广场上去,先参加海选。骂人鸡听了一顿兴奋:“啧啧,真是大坡!牛啊,去海里划着小船儿、晒着太阳选拔。”
等到广场上时,它看到了不少鸡都在那背着蛋排队等候。可左等右等也没看到有大巴接它们去海边。它就这疑问问了一下身后排队的无名鸡,对方说:“总会来的。”说着就排到了骂人鸡的前面,而且十分善心地告诉它:排后点好,大巴来了能先上。
简短节说,经过一轮又一轮选拔,骂人鸡和喜鹊蛋居然涉险过关。最后进入了四选三的第三名争霸战。
评选是在一间大屋子里进行。骂人鸡进去的时候,首先就看见了五个一长溜黑衣方帽的鸭。它们个个戴着眼镜,看上去庄严肃穆。只有中间那只脸上笑眯眯地,骂人鸡进来时还冲它微微点头致意。骂人鸡往两旁看去,一边四只彪形大鸡,戴着墨镜。看起来属于弹你个脑崩,你就中度脑震荡那种的。“叉!真有那能耐去给鸡治治脑血栓多好?在这练什么太极准备式!哇叉!这里整地跟个法庭似地,要审判我咋地?”骂人鸡有些怕。
“叭”地一声,中间那只鸭敲了一下右手的锤子。那锺子也不知什么做的,白光光的,敲时还有“沙沙”的响声。“请候选者端着自己的蛋走到前排。”眯眯鸭的声音也洪亮正气。骂人鸡掏出喜鹊蛋就走了上去,偷眼一瞧,其它三个参选者的蛋不是小就是没光彩,心下放松不少。蛋被送到各位评蛋鸭前逐一评判,有两只评蛋鸭还拿出了放大镜。“专业呀!”骂人鸡又感慨了一句。评蛋过程足足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骂人鸡都要申请撒尿了,终于结束。
“现在公布评蛋结果。”眯眯鸭站了起来:“前三名的三位获得者是:眼镜鸭一号、眼镜鸭二号、眼镜鸭三号!”眯眯鸭大锤一敲。
“我叉!你们瞎啦?明明我的蛋又大又光彩,你们看不出来么?”骂人鸡当时就吵吵起来了。
“我确实近视一千七百多度。”左手第一只评蛋鸭摘下了眼镜。
“我严重散光。”第二只评蛋鸭。
“我青光眼。”右手边第一只评蛋鸭说。
“我白内障中期。”第二只说。
“我眼睛很好。”眯眯鸭微微一笑。
“我叉!你们这个眼神还用个屁的放大镜啊?”骂人鸡气坏了。
“必须得装装,给外人看的,规定动作。”眯眯鸭指了指角落的摄像机。
“你们不怕被录下?”骂人鸡问。
“后期会有剪辑和修改的。”眯眯鸭心平气和地回答它。
“我警告你鸭的啊,我骂鸭可厉害!”骂人鸡怒不可遏。
“骂呗。”眯眯鸭说。五鸭一齐往耳边摸去。
“你们早上坐便洗把脸,出门开车遇个险。吃的虫子转基因,买盒火柴组团拼。抓个小虾重金属,天天回家把饭煮。想下个蛋得肛裂,老婆被人随便借。去跑个步鞋底掉,麻雀都把你嘲笑。想爬华山去看白,前头胖妞掉下来。领导不跟你吱声,鸭生处外是红灯!”
“我们耳朵都不好,刚刚摘了助听器。”眯眯鸭笑眯眯地说。
“我叉!这也太阴险了吧!”骂人鸡快气吐血了:“摆明了玩我呗?”
“玩你你又能怎么样啊?”眯眯鸭依然慈详。
“哇叉!”骂人鸡冲上去就要打它们,两旁的的彪形大鸡早就跑了过来。“叮叮咣咣”一顿臭揍。几分钟后骂人鸡趴在地下,感觉像被野牛群踩过似地。眼睛肿了,眼前的世界,画质一下从一千零八十p下降到了四百八十p。“拼了!”要知道来时路费就花了五十亳银子,早饭又花了二十毫。什么都没得到又搭上这笔巨款,还让鸭玩了,这囗气骂人鸡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
它跳起来刚要继续玩命,突然就感到右后腰那顶了一件凉嗖嗖、扎得微痛的物件。它往后轻轻一靠,很痛,真是把刀。斜眼望去,右侧一只彪形大鸡对它笑嘻嘻地,右爪里一块金币摊在骂人鸡眼前。
“冲过去也没用。眯眯鸭武功很高的,从没败过。看到那锤子了么?白铁皮里面包沙子的。打架它都成本最小化,厉害吧。兄弟呀,我也知道你来一趟不容易。这金币拿着,回家好吃好喝,这里的事别对别的鸡说啊。”彪形大鸡对骂人鸡说,语气温柔着呢。
“切!不早说!有那个打什么架!”骂人鸡一把抢过金币,拿起喜鹊蛋就走出了屋子。
等骂人鸡走后,眯眯鸭俯身拿起一只喜鹊蛋的仿制品,轻描淡写地在蛋上写了个价格:五百金币。
骂人鸡回到家里时已是傍晚时分。走近小窝时看到一只体态婀娜的大白鹅坐在威望树下。
“哎哟,格义妹,你怎么来了?今天怎么这么闲?快,快窝里坐。”骂人鸡打着招呼。
“听说你去征蛋,今天又正好事情少,过来看看你。”格斯鹅一笑,一边往小窝走。
骂人鸡下血本了!一狠心买了七瓶没有过期的啤酒和一些当鲜食材。亲自(不亲自也不行,窝里平时就它一鸡。)炒了四个小菜,把今天的遭遇说了一遍。
格斯鹅吃了口菜,又喝口酒,说道:“义兄啊,简蛋山很大。有鸡的地方便有江湖。你看开点吧,这种事很平常。那位彪形大鸡说得对,这事你不要声张。”
“行!”骂人鸡对义妹那是无条件信任。
“那什么,义妹,你懂的多,今天就给我好好讲讲,省地我总出去闯祸。咱俩也学学古人,来个联床夜话。”骂人鸡喝多了,兴致还挺高。
烛光下格斯鹅两颊绯红,目光如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骂人鸡权当它应允了,迷迷糊糊地就开始脱鞋,准备上炕慢慢说。刚脱完一只,格斯鹅冲出窝去就跑了。骂人鸡趴在窗口喊:“义妹你咋走啦?~~”
“突然想起有急事~~”
骂人鸡没有想那么多,今天连打架又被玩,着实够累的。打开铺盖就睡了。月色凄清。戳在墙角的棒球棒冷笑:“瞅你个损鸡样!早上描眉打鬓、蹦蹦达达地出去我就知道准没好事。结果咋样?挨削了吧,一张脸让人打得跟世界地图似地!泡妞前洗个脚都不知道,你这DNA是传不下去了!”
骂人鸡轻轻打鼾,根本听不到棒球棒说了什么。嘴角挂起一丝微笑,仿佛又回到了得到一块金币的那个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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