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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洞寒夜的哭声

窑洞寒夜的哭声

作者: 荀皓 | 来源:发表于2020-08-17 18:58 被阅读0次

                          一

            陕北高原的冬夜,外面的冷风,嗖嗖地不时从门板缝和破烂的窗户纸中间钻入,窑洞灶洞口里的几根干柴早燃烧已烬,窑内渐显冷意。

            我卷着薄薄的被子,靠着炕上的余温和年轻人身体的热度,抵抗着寒冷。晚饭吃的太早,一碗烩菜,两个馍入肚,这时又觉得肚子有些饿了,真应了饥寒交迫这句话,没办法,只得强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没有表时间全凭估计,这时怎么也有半夜一两点了,夹杂着窑外的风声,突然被隔壁窑洞传来的一阵阵哭泣声所唤醒。

                          二

            这是1969年12月,发小在地区医院住院,因回京事宜,我进城顺便又一次看望他,见到几个同学发小也在哪里。

            当年知青进城,当天回不了队,舍不得花钱去旅店住宿,往往去南关的县知青办,那里有三五间平房,一张大通铺解决卧榻之需。这次来也本想住这里,可发小说:“别走了,今天晚上就住这儿”。看着小伙伴们在一起说笑的热闹气氛,我遂打消念头,医院病房有暖气,既使拼床拥挤,还有椅子解决问题,行!就他了。

            说着聊着,天渐渐黑了,时间不早了,几个人就商量着如何挪动病床找位置休息。不知是病房内动静太大还是怎么回事,忽然从外面走进两个穿白大褂人,是行政人员还是大夫搞不清,看到我们的动作,不用说,是想把病房当旅馆在这住,“病房只能有一个陪人,其他人不能在这里住”,两人边说着边环视着病房,意思是让我们趁早离开。

            无耐我们四个人心情沮丧地离开了病房走出了医院大门。突然其来的变化,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今晚住在哪里?其中两个同学说,只好再去知青办吧!其中一个女同学听后没吭声,看似不愿去。最后议定,他们两人去知青办,我陪着女同学去附近村,找在那儿插队的发小处暂宿,说着大家挥手散去。

                            三

            女同学叫小楠,相识在医院,认识才一小段时间。那时她因病住院,一次看望发小偶然在医院走廊迎面碰上,看着都是知青模样,互相点头搭了讪,由此认识,免不了经常碰面聊几句天。这以后她病愈出院返队断了联系,谁知今天又在医院见面,据她说,这次来延安是准备返京,顺便到医院转转,本来也没落脚处,想着凭对医院环境门儿清在这儿混上两晚,谁知今天这么不顺利。

            小楠是69届初中生,比我低一届,年龄小两岁,1米6几的个头,穿着一身蓝,脚踏灯芯绒棉鞋,身材苗条,梳着两条齐背的粗辫,略长脸盘,面容姣好有特征,水汪洋的眼睛里透着机灵。

            我们肩并肩走在城外旷野中的川道小路,一路她说个不停,我这个意外中的“护花使者”不善言语只能充当听众,任她信马由缰:在家不远的天安门广场如何在夏夜中和同学们游戏乘凉;在运动中如何当逍遥派四处游荡;前不久住院时榕和同队插友如何去看望她。当然说的最多的是北京家中的母亲,这是她心里最惦记的人。

            我自小虽然也淘气,男孩子群里也能充当先锋,就是有一点,天生见了女孩儿显得不自然,不像别的男孩儿越当着女孩儿话越密,这点我可不灵。只是插队以后,也许年龄稍大了些,还有男女同学在一起马勺碰锅盆才逐渐变得敢和女同学搭腔。

            夜路而行驱走了寒冷,尤其身边有个女孩儿,血管里的B型血似乎也奔腾流暢。我们一路走着,累了就坐在路边田埂上歇一会儿,遇到村边狗咬,小楠便使劲往我身边靠,其实我也怕狗咬,这时只能硬充硬汉,拿着树棍随时小心防范,可能沿路村边的狗看我们孤男寡女实在可怜不忍欺负,始终也没有近前耍他们的威风。

            走了七八里路不知不觉进了村,沿着崎岖的山路爬上山坡,来到孤零零立于山高处的知青窑洞,推开门见到发小。发小也是铁磁关系没的说,无需客套很快把小楠带到隔壁窑洞安排住宿,我和发小及另一同学合住。临出来时,我咛嘱小楠,用门杠把门顶好,便各自回窑钻进被窝。

                            四

            话说听到隔壁窑洞里传来的哭声,不知小颖发生了什么事情?弄得我坐卧不宁,想去看看她发生了什么,又觉半夜进女生宿舍不是太方便,但最终还是关心小楠的想法占了上风。我穿衣下炕推门而出,外面黑糊糊一片,月亮早已钻入云层,只有白晃晃的盘山小道尚能看的清。

            我敲着门,边问小楠怎么了?里边的哭声停了,我想让她开门,谁知无意中推了一下门,门却悄悄开了,顶门的杠子呯的一声滚在地当中。

            进到窑内,打着打火机点亮灶台上的油灯,只见她泪眼朦胧又见哭声。我说:“妳一路上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做梦呢”?我半开玩笑的说,实际也意在缓和气氛。她半啼哭着说:“不是,只是觉得我命太苦”,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涕的难受样,我做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举动,掏出裤兜里的手绢,走近前,笨拙地轻拭了一下她的泪眼,随即将手绢放在她手中。谁知这一举动,似乎引起了她的感动,“你真好!我一辈子也忘不你”,我听此,傻乎乎不知何言以对,只是立在炕边她的枕头前一动不动。

            哭声停止了,我松了一口气,知道小楠只是心情所至,并没有发生其他什么意外事情。我说:“好了,赶紧睡吧,明天咱们进城,准备准备一齐回京”。窑洞内太暗,观察不到她的此刻的细致表情,只听她说:“好的,就这么定”。

                          五

            这就是窑洞之夜所发生的一小段故事。说起来似乎也很平常,小楠半夜之哭原因是为何?事后再没有问过她,但作为亲身经历过这段下乡历史的人都有体会,从离别京城火车站台上的哭声;到初进土窑洞,面对土炕灶台成了自己所栖之地的悲声;再到劳动之苦,断粮之饥,生病无医,思念亲人,又有多少知青没哭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所以小楠之哭放在当年的处境,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话分两头,可能读者也更关心我们以后的关系进展如何?恕我直言,那时的我,也许男女纯洁友谊“中毒”太深;或许是荷尔蒙低下,基本不谙男女之情;虽然也受书本和发小们的熏陶,多少也知道点爱情,却从未有过实践,要说有也是处在暗恋这种爱情的初级阶段。现在想起,愧言后悔晚矣!

            小颖回京后,在一家企业工作,逐渐成长为国企当家人,至今人退身不退,还在为企业出谋划策拼着老命。我们之间现在还保持着知青之谊,时常发个问候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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