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第一部《我从抑郁中走来》
青山紫萝
十五、了解情绪 拥抱情绪
在百特尔导师班的一段日子里,我又一次有了收获满满的感觉。我的微笑越来越多,我的情绪越来越稳定,我的心慢慢静了下来,我找到了久违的释然。当我又一次惊喜于自己内心的悄然变化,正自豪于自己心理知识的充实时,我人生中曾经积蓄已久的一个情绪被揭开。
一次课堂上,老师对我们进行了一种冥想测试。引发我突破自己情绪的诱因是:我冥想中的水晶球,左下边总有一片坚硬漆黑的阴影,而右上角的光芒很刺眼,我感觉整个球体不和谐。我不清楚那是什么。
这应该是一种心理意象解读法,通过想象某种有形物体的情状,来解读你无形的心理问题。其实,我们人生中,特别在成长过程中,不经意会留下或多或少的心理阴影,只是我们忽略了它的存在,但是,过了,忽略了,或者隐藏了,不等于它就不存在。只要你有情绪阴影,如果没有及时得到化解,它会永远留存在你的潜意识里。
而这一次,我终于突破了自己的一道被封锁了几十年,而且异常牢固的心理防线。又一次撕开了自己的面具,重新认识了自己的真面目:我依然是那样脆弱!仍然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的导师说:“你左边的阴影部分代表着家庭中父亲位置的缺失,右边代表着母亲的存在,而且是依赖性的存在。”我非常愕然,我告诉他:“我的父亲三十年前就不在了,我与母亲确实很是相互依赖。而且这一阵,母亲老了,身体不好,我很怕失去她,很是焦虑。”说完,我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自己会这样。
我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年没有提及过“父亲”这个名词了。在我的内心里,这是一个尘封已久的名词,而且越藏越深,甚至不愿想。
我是父亲最小的女儿,从记事起,父亲常常牵着我的手,带着我走遍大街小巷,走遍亲朋好友。就连他上夜班,听川剧,与朋友喝茶,钓鱼,也不会把我落下。父亲的那双手,在我幼年的记忆里,没有离开过我的小手,我总是跟在父亲旁边,吃着各种零食。大点之后,我任性,他总是迁就我,十五六岁,他还总喊我“幺儿”。中学时候,我还常常与父母睡在一张床上。
父亲脾气很温和,他对我是放养的。他没有多话,但是在我的印象里,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微笑,甚至每一次流泪,每一个故事,我都记得那么清晰。如今想起来,依然如此。在我的生命里,我们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度过了18年。
父亲的去世是个意外,那一年,我十八岁,师范刚刚毕业,离开县城的家来到一个乡镇教书还不到一个月。我还没有从父母的庇护到独立生存的环境中适应过来,突然接到父亲头天下午脑溢血去世的噩耗,拿着书本正准备走进教室的我,感觉世界瞬间倾塌了。
我一路哭了几十公里回到他身边,我撕心裂肺的呼喊,可是他根本听不见。我从棺材缝隙处看到了父亲眼角淌下的泪水。这是我人生中突如其来的灾难,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我根本没有尝试过任何接受的方式,我只守了父亲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下葬了,当我看到人家用铁锹拨土时,突然觉得不能接受,我疯狂阻止,甚至撒泼,实在是控制不住疯狂的举动,后来哥哥把我拖回去。之后,我再也没有为父亲流过一滴泪。但是当天,我突然暴饮暴食起来,我没有参与家人的任何祭祀活动,我就一个人坐在饭桌旁,默默地吃着,不停地吃着,吃了又想吐,吐了又吃。
之后三个月不到,我三姐夫又意外去世,才三十来岁。我终于在十八岁的年龄里,体会到了什么叫祸不单行。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不愿意回家,母亲跟着三姐一起生活,其实她们都很爱我的,但是我实在不想面对那种凄凉和冷清。
在将近半年的时间里,我一个人在学校里,感觉非常孤独、难熬。除了上课,就会常常一个人买一大堆东西,一个人在屋子里,慢慢地吃,吃到想吐,吐了又吃。我还是不会哭,也从不跟任何人提及父亲和我的心情,直到这次心理课堂上。我甚至有几次一个人坐火车,漫无目的地坐到半夜然后又坐回来,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过自己是怎么了。
一晃,父亲已经离开我三十年,我几乎不会去给父亲扫墓,四姐也会常常抱怨我,但我不理会她。除了每年在他生日那天,能够在母亲准备的香纸中感受到父亲的存在,他好像早就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内心深处。
马斯洛认为,人的心理需求分为七个个层:物质、安全、归属和爱、尊重和被需要、理解、审美、自我实现。我想,就在父亲去世那一刻,我的安全感和归属这两个基本的层次突然坍塌。所以,我无法支撑起自己的一片天,就选择了悲伤之后的逃遁。我逃避了这个现实,其实,也确实在那以后,我的生活状态进入了冰火两重天。之后的许多年,我学着父亲的样子,用单薄的身躯慢慢地支撑了许多许多。
其实,接触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我明白了一点:一切心理疾病的产生,都源自安全感的缺失,安全感的缺失就会导致自信心的缺失。父亲的在我生命中的缺失,让我失去了安全感,也许这就是我产生心理疾病的源头,只是我从来没有去深究过。
老师课下还提醒我:一定要与父亲好好告别一次。在那个关键的情绪点上,我以前没有正常地接纳和处理,已经让它悄悄地积压在了心里。而这个情绪从来没有消失过,而是伴随了我三十年,并且对我的生活性格健康带来了损伤,还影响着我的婚姻,因为我会将对父亲的依赖和情感转嫁到身边的男人身上。难怪:在我的婚姻生活中,我要想找的不是丈夫,而是父亲。我总是会用父亲的标准来要求男人,我也总是希望与父亲相处的模式来与别人相处,所以无法建立起一个健康的婚姻家庭。
在这一次,我认真梳理了自己的那一年的细节经历,并且认真探究了自己的情绪。我的导师说:要接纳自己的情绪,不能再逃避它,接纳它并且处理好,重新与父亲告别,彻底告别。
于是,那一周,我在作业里尽情描述着埋葬父亲的悲伤情绪,时而回忆,时而痛哭流涕。尽管仿佛在撕开一重伤疤,鲜血淋漓,但是我没有再回避。叙写,哭泣流泪是成本最低的宣泄方式。
这年春节,我跟哥哥姐姐们来到父亲坟前,跟父亲说说话,诉说,对话也是与逝者情感处理的有效方法。
记得十年前的课堂上,有一个女孩子,时时感觉得不到别人尊重,因此而懊恼。老师就是这样引导她到父亲坟前去告别,诉说自己曾经的心理感受。
如今的我,内心已经在强大,我可以有足够的力量来再次面对那一次的创伤。所以今天我再一次书写了这个悲伤,虽然仍然潸然泪下,但是我已经没有了畏惧。
现在我链接起那段日子与我当下的内心世界,正在努力做到身心合一;对待自己的情绪,再也不回避,不抵触,拥抱它,了解它,然后转念思考情绪的正面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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