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在刷手机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其实在我们的主流意识形态里,是没有女性叙事的。
或者说,在我们的客观语境里,女性的视角是缺失的。
小时候最喜欢的书是《水浒传》、《中华上下五千年》,那时候的梦想是当一个大英雄,惩奸除恶,锄强扶弱,或者幻想自己穿越古代,成为一个范蠡那样辅佐明君,然后功成身退的,和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起归隐江湖,就此留下一段传说。
但是这些都是男性视角。
小时候,在性别划分还没有那么明晰的时代,我是并不觉得这些视角带入有什么问题的。
因为我想成为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个体,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人,和我幻想成为英雄、侠客、贤臣的理想,并不矛盾冲突。
但是当时的我,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这些角色背后的人主体,其实都是男性。
而像当时很流行的一些言情小说,比如霸总文,青春疼痛文学,这些更偏向于以女性受众为主的文学作品,总也无法让我理解共情,并且时常嗤之以鼻。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性别意识的发展,我们会开始渐渐地接触到社会对于不同性别之间的规训。
我们不会去教育自己的女儿,你要成为一个大英雄,成为一名贤臣,成为一个潇洒的侠客。我们只会告诉她们,你要温柔善良,要贤良淑德,要懂得为他人考虑。
但这些所谓“温柔善良”、“贤良淑德”、“为他人考虑”背后,其实隐藏着一个很深的含义——付出。
女性因而拥有了生育的能力,所以要承担生育的责任,这是付出。而生育之后,要为孩子付出,要为家庭付出……
我们且不论这背后的一套“付出价值观”是否正确,就女性这一套“付出价值观”,我们是否有足够的社会理论体系、文化理论体系、逻辑理论体系来支撑它,让它成为一套所谓的价值观。
很显然,是没有的。
就我看过的文学作品而言,史书只会记载某位名人(基本上都是男性,正史一般不会出现女性名字,只有冠夫姓父姓后的xx氏)出身高贵,某位名人是某大家之后。父子血缘关系来得如此自然,而作为创造这一关系的另一主体——女性,确实从始至终缺位的存在。可女性的存在价值,有恰恰被定义在生育价值上。
所以也就出现了一个非常讽刺的现象:女性的主体价值在我们社会、文化等一系列语境中常常是与生育挂钩的,可文章作品中关于抚育下一代的叙述却常常是少之又少的。
一般是这样的:厉害的父亲养了一个厉害的儿子,怎么样的谁养的,我们不得而知;小说里男主和女主在一起,幸福的剩了一堆孩子,然后happy edding了。
在我们的文化里,我们重视教化,我们讲求仁义礼智信,我们追求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实现,我们讲求人格完整。我们想要实现这一切,我们可以通过读书、学习、当官、游历……但我们都可以从小说故事史书里窥见,唯独很少写到生育。
那么有次说来,对于拥有生育能力的女性来说,她们拥有这项特殊的社会能力,但这项社会能力其实无法为她们赋予价值。
那么如果生育对于女性来说无法赋予社会价值,那么它对于女性的意义是什么呢?
是苦难。
如果问我看过最恶心的一本书是什么,那我会回答《丰乳肥臀》。
书中描写了一个母亲和她八个女儿的故事。因为重男轻女,身为母亲的上官鲁氏被要求生孩子直到生下儿子为止。
我记得其中有一幕,对于上官鲁氏生产的描写,具体场面不描述了,但是莫言老师真的很会写,已经做到让我现在回想起那个情节,依然会产生生理不适的感觉。人与畜生一同生产,而人的痛苦还不如一头出生更让人值得关注,人的价值与尊严被踩到了泥泞中。
可正是这样一本书,却是被称为歌颂了母亲的伟大与无私。因为在作品中,承担了养育儿女责任的上官鲁氏,即便曾经活的不如一头畜生却依然长命百岁,而她那些也曾活得轰轰烈烈干出一番事业的女儿,只因为没有好好承担起母亲的责任而不得好死。
作为一个女性,我读到这样一本书(很感谢莫言的如实描写),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觉得恶心。生育对于女性而言与其说是一种颂扬,不如说是一种惩罚。
当你有能力去做的事情,变成一种理所当然、应当去做的事情的时候,这项能力就成为了一种惩罚。
而忽视甚至掩盖这一事实真相的语言环境,更是一种掩藏在深处的无形中的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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