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篇课文《音乐巨人贝多芬》,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课本上。讲的是贝多芬的晚年生活,境况很凄惨,双耳失聪,脾气又怪又倔,旁人难以接近,但他又迫切渴望灵魂沟通,即使病痛日夜折磨,仍然坚持创作,为后世留下许多不朽篇章。
那时我对这篇课文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它作为重点篇目,前前后后讲了很多节课,老师不断要求我们深挖情感、剖析人物,然后背诵选段。印刷在课本上的贝多芬画像被我们涂了又涂。
这是我初遇贝多芬。
而后《约翰·克里斯朵夫》也没毅力看下去的我,和大多数人一样,也就顺理成章地逐渐淡忘了这样一位人物。
直到前一阵子,我在一个新发掘的二手书平台上买到几个急缺的本子,凑单的时候随手掺了本讲音乐人小故事的书。故事简单,但我看完觉得,咦,意思是不是还不够呀。
于是我点开音乐类书籍榜单,一通瞎找,捞到一本《西方文明中的音乐》,评分极高。
书的内容大致是西洋音乐体系的发展历程,作者从古希腊时代开始,一直讲到十九世纪末期。并且译本语句也非常优雅流畅,毫无翻译痕迹,遣词造句间不仅没有对原著的本意有失偏颇,而且对风格和时代的把握精准扼要,即使门外汉如我,也能轻易从层层叠叠的专业词汇中,咂摸出作曲家们些微个人特点和魅力所在。
在浏览目录的时候我找到了贝多芬,其篇幅占据了大约两万三千字。
于是我坐在桌前活动肩膀,异常有热情,决心必读完这几大页,一副整装待发,俨然要去屠龙的样子。然而阅读的整个过程像是做一篇极难的阅读理解,行进一半我还试图用朗读出声的方法拽回注意力,吭哧吭哧半天,我的耐心被急速磨平。
“这到底在鬼扯什么啊!”我暴躁地将阅读感受直播给朋友听,她如我意料,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哈哈哈。遂无法再继续。
睡前,我根据书中的推荐曲目,下载了一个表演的现场版视频,是由赫伯特·冯·卡拉扬担纲指挥、柏林爱乐乐团和安妮-索菲·穆特于1990年共同演绎的,贝多芬创作于1806年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op.61。
我塞着耳机,关掉画面,躺进一片黑漆漆,器乐的声音就显得尤为立体。
那么,彼时在我完全未知作品分毫信息量的前提下,安妮的琴音就成了我唯一能具体感知的物什。
半小时过去,我第一次萌生了“这也是可以继续尝试下去的东西”的这样一种想法。
我记起我曾与他人打比喻,我说:
不能够赢得人心的提琴声,听起来就像是一片被拉薄了的橡胶皮,演奏者委实费了很大的力气,过程也很不易,但声音本身的质地是涩的,触感极差,边缘锐利,更糟糕的是,听众反而因随时要担心它会崩裂而不能专注于曲调本身,而且由于它的扁平质地,它盛不进任何感情。这样的声音,好坏差异只限于技巧的熟捻程度而已。
多年前怀着无限傲慢与偏见的心情对类似事物浅尝之后,我自以为这一领域的作品大都雷同,于是果断摒弃。
然,那都只是由于我对真实场景的体会过于延迟,所产生的幻想罢了。
我幻想出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假想敌,并信誓旦旦终生与之为敌。结果,最终的果还是会反弹到我自己身上。
我如今慎而又慎描述它带给我的触动,删删改改恐下手不知轻重,奇异感难以形容。
“软的触感是暴雨过后一踩一脚泥的草坡,刚烈的哮鸣是鹰隼自云层之上突然的俯冲,哀泣啼血是霸道又多疑的妇人在故技重施,情至浓时女舞蹈演员的细尖鞋跟一脚钉在赤裸的胸膛上,在层叠的情感高潮间因无法承受这失重一般的感受而毁灭,仿佛成了理所当然的事。那么台下酣然欣赏这美妙氛围尚未清醒的每一位听众,都成了美丽的帮凶。曲终,无一人不是一手湿汗一脸疲和眷。”
如此描绘,我已力竭。曲调行至美妙之处,甘愿掏心掏肺还要问一句够不够。
我有想过,我们喜欢笼统划定高雅与通俗的清晰边界,觉得日子就该这么互不打扰的过下去,这才是安全并利己利彼的。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美的东西,欣赏起来大都要用心,而且费劲。
如果主动的欣赏者再一再二得不到愉悦的感受,大多都会留下长久的阴影,从而变为被动的逃避者。
事实上,也需说明的是,贝多芬于我,只是一个隐晦的说辞,是我找各种契机想方设法将自己的生活激起点涟漪的推脱。
我怕一切太过平实质朴,皆如黄土地上的黄土。
我担心有一天,自己的感知力会老死而我不自知。
再见贝多芬。
想和你一起听所有好听的歌
如果有机会❤
我是茗嫣,如果喜欢记得点❤❤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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