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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里的嫌疑人

监控里的嫌疑人

作者: 烟雨平生_7cae | 来源:发表于2019-02-01 13:24 被阅读0次

    星期六的下午四点半,警队的值班室里很热闹,这段时间办完了好几个案子,大家筋疲力尽,连年轻力壮的“大炮”都有点打蔫,大家想着明天就是元旦假期了,不敢奢望放假,但是应该能正常下个班吧,咋也得让人把这一个多月的酸臭味儿洗洗啊,不怕各位笑话,我穿的袜子早就扔了,一个月没回家,那袜子都能熬锅汤了,不扔还留着过年?一群苦逼老中青,对一会儿下班后的时间畅想的热火朝天。这时,队长顶着个鸡窝头出现在门口,“会议室马上开会”,众人瞬间凉了

    会议室里有一个男孩儿,十五六的样子,还牵着一条狗,这是什么情况?弟兄们有点懵?怎么还带条狗?队长清清嗓子,告诉男孩儿“你在说一遍”。男孩儿声音有点抖,拿狗绳的手在哆嗦,脸色很白,嘴唇发紫,这是受到惊吓后的表现

    我刚才在那个饭馆儿的后面,看见一个男的杀人了,我吓死了,喊了出来,他就跑了。说完,男孩儿开始哽咽,然后就哭开了。事情说的太笼统,有用的信息很少,可以理解,无论什么人看到那样的场景都会惊慌,况且他也只是个孩子。估计要是没有他身边的那条大狗,早就吓瘫了。队长接着说“案发地就是咱们大队路口的小饭馆儿,这孩子是在饭馆儿的后门那,发现一个男的用菜刀砍一个老太太,二队已经出现场了,一会儿刑侦小组先上,全体取消休假,尽快破案”刚刚放松的弦,再次拉紧。

    到达现场后,二组的人说伤者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两个人都是被菜刀砍伤,老太太够呛,伤的很重。

    现场的痕迹很少,没有明显的脚印、厨房里有一些血迹、后门的垃圾桶边上有一摊血迹,其余的就没了。技侦在痕检,我走出餐馆,来到路口。路口的左面就是案发的餐馆,右侧是一溜平房,在往里走五百米就是我们大队了。能在这个敏感的位置作案,此人的心里素质不容小觑。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杀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太太?随机的?还是有预谋的?

    在整理了现场的一些线索之后,我们开始调取监控,这个路口只有正反两个交通监控,可餐馆的位置在路的边上还要斜很多,监控根本照不到,目击证人由于惊吓过度,也没记住嫌疑犯的样子,只知道戴着帽子,衣服的颜色也只说是深色的,痕迹检测那边也没有发现可疑的指纹痕迹,一桩看上去有线索、有目击证人的刑事案件,实则一点线索也无。

    联系到被害人的家属,伤者女婿说没啥仇人啊。走访了周边的一些人,都说这家餐馆儿很好,老太太很善良,老太太女儿很孝顺、小生意是四年前做起来的,没见过他们跟什么人结仇结怨,其实我们也认识被害人,天天加班,夜里饿了就来这吃碗馄饨,老太太特别慈祥,满头银发,戴个金丝边眼镜,老人以前是小学老师,总是笑呵呵的,谁曾想年逾古稀,却遭此横祸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被害人没有反抗的迹象,很大概率是熟人作案,可是动机是什么呢?财产没有损失,法医说也没有身体接触痕迹,难道真的是仇杀?可又找不出什么有过节的人、、、、、、

    案子陷入了僵局

    我们再一次找到了老太太的女婿,李启明!让他再仔细的想想,会不会是跟他有仇的,来报复家人了。

    李启明想了很久,说前段时间他跟他们厂的门卫吵起来了,因为他没带门卡,还和食堂的打菜的大姐吵了几句,因为他说食堂总吃剩饭、还有就是他们车间班长,因为上个月的加班给他少算了一天,都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事后大家相处还和以前一样,没谁计较啊,谁会为这点小事杀人?

    这很难说,我还见过为了几毛钱零钱打得头破血流的呢

    来到李启明上班的工厂,先是找到门卫,老头五十多岁,站在那标杆溜直,四方大脸,双目有神,面庞黑红,说话的声音也很喝亮,一身保安服很整洁,一点也不像五十多的样子。老头给我的感觉一定不是。经过调查,那天他一直再上班,一直到晚上六点,夜班的来接班,他才回家。有好多人可以作证。出了门卫室,我问李启明这老头儿以前是不是当过兵?李启明说“是,听说是在哈尔滨当过兵”

    我们又找到食堂打菜的高大姐,大姐听说警察找她,吓蒙圈了,哆哆嗦嗦的问;给工人吃二斤剩饭也得蹲局子?我乐了,跟她解释了一下找她的原因,高大姐听完把嗓门放大了好几倍,“啥意思么?说俺杀人啊?俺连鸡都没杀过咋能杀人呢?俺对黄大仙发誓,真不是俺干的,可别赖俺啊”她情绪很激动,说话很快,眼睛瞪得老大,比比划划的要发誓,我紧着跟她解释找她的原因,她平静些之后,我询问了案发那天她的去向,那个时间高大姐还没下班,一起干活的都能给她作证,那天她一直在食堂做丸子。

    就剩车间班长了。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戴副眼镜,头发像打过蜡,背着一只手在训一个女工。我们说明来意,班长热情的和我握手,又对李启明的遭遇表示了同情,又打了好一会儿官腔,说人民警察如何辛苦,他代表厂里领导向我们表示敬意,还说有空要去慰问我们,如此云云,“大炮”在边上几次要说话都被我拦下了,弄得他在边上一个劲儿的翻白眼。我当时心里想,要是在我们单位,这哥们早被无数只脚卷进松花江了,太能忽悠了

    等班长发挥完他的国际外交能力,我总算插上话问正事了。他对于案发当天的自己的行踪说的有些凌乱、模糊。一会儿去开会,一会儿去汇报,又说去和朋友吃饭了,又说去接领导了,弄得自己脸红脖子粗,一脑门子汗。没办法,只好请他回去坐坐了。

    整整一个晚上,他都没说清楚自己案发时间段到底在哪、做什么。大队长亲自坐镇,对他交代得事情一件一件分析推敲,后来这哥们儿实在是给的信息量太大,他把自己都说乱了,后来我说“实在不行,找你家人吧,你爱人的电话是不是135********,我现在给她打,让她来接你”。班长腾的一下站起来,“我说实话”

    一个小时之后,班长终于说清楚那天的行踪了

    原来他去嫖娼了,可是到这了,这事也没法说啊,他就想遮过去,结果越说越乱,这谎越撒越大。这个证词还得核实,不过,能说出来这个去向,基本上也去掉了一半的嫌疑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什么也没查到,我们只好采取最笨的方式,细察监控!

    我不断的看案发现场附近七天内的监控,虽然它照不到那,可如果能找到几天内相同的人物或车辆,在同一地段多次出现,也许会说明问题

    三天过去了,我和“大炮”熬成了红眼耗子,我还好点,毕竟这么多年练出来了,“大炮”有点急,这个活儿墨迹,没人爱干,在那一坐就是一天,甚至几天,腰酸背疼不说,眼睛都长一层蒙,看啥都是二。年轻人没几个能坐得住。我让“大炮”去买几盒烟、水、桶面。决定在奋战两天两夜,把所有监控看完。

    没用上两天两夜,当天晚上我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道路监控里的一个探头,对着的是小饭馆对面的垃圾箱,中间隔着马路,在案发时,这个垃圾箱附近有一个穿着连帽衫的人出现,看形态应该是个男人,没有正面,只有背影,他左手拿着一个袋子,右手伸进垃圾箱里在捡一些可以卖钱的东西,起初并没有对此人有何怀疑,可是第二天的监控里又有这个人,第三天还有这个人,“大炮”说可能就是拾荒者呗,他们都有自己固定的地盘拾荒。“可是,他后两天捡完东西就站在道边,正面一直朝着饭馆儿,这不正常”,这种行为,有点和嫌疑人回到案发现场窥探类似。我又导出了后两天的监控,同一时间段都有这个人出现,一直穿连帽衫,帽子遮挡了很大一部分,根本看不见脸

    此人是谁?该去哪找?他在看什么呢?一系列的疑问出现在第二天的分析会上

    最后决定,一边守株待兔,一边地毯式排查。

    又三天过去了,此人再也没出现在垃圾箱旁边,可我并不怀疑自己的判断,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会在出现。

    守株待兔的第五天,我跟食堂的大姐一起去扔垃圾,看见一个男的正在那拾荒,穿着件黑色外套,戴着帽子,左手拿着个袋子,我站在后面观察了好久,跟监控里的背影对比,这个略瘦些,可也不排除衣服的视觉差异

    我假装去捡垃圾箱里的空瓶,刚把手伸进去,男人一下掐住我手腕儿,我趁机看他的脸,很普通很平常的面孔,没什么具体特征,扔人堆儿里也很不起眼的那种,他直直的看着我,我把瓶子松开,他松开我抓起瓶子转身就走,我在后面看了半天,男人的背影有些像监控里的人,可是像说明不了问题,食堂大姐说“傻站着干啥呢?回去了”我问“刘姐,刚才那人你见过没?”刘姐说“见过几次,在这捡废品。”“认识吗?”“不认识”

    晚上开碰头会的时候,我把这个人的可疑性上报了,会议室两米长的白板上写满了兄弟们摸到的各种可疑线索,一个小时之后,重点落在了两个人身上。一:老人的一个侄子,不是什么善类,吃喝嫖赌什么都干,没有固定工作,上个月来跟老太太借钱,老太太没借,还被老太太女儿好一顿数落,目前此人电话不通,也不在家,失踪了。二:就是这个拾荒者,这个有难度,拾荒者很大一部分都是外来人口,流动性很大,想找到他很困难,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蹲守垃圾箱

    第二天,‘大炮’负责在垃圾箱附近的一个药房蹲点,我呢?跟门卫大爷那弄了一身很旧的衣服,戴上帽子,又借了辆倒骑驴{三轮车},拾荒去了。没办法,工作需要,我们扮演过很多工种,比如网管、代驾、卸货工、、、、、有一次“大炮”充当小区保安,正赶上一个大型犬朝一个孕妇狂叫,孕妇吓得不敢动,“大炮”吼了一嗓子那狗没理他,直奔孕妇狂跑,“大炮”几大步过去一脚把狗踢飞,结果狗死了!好在孕妇一切平安,不过“大炮”赔了人家三千块钱。后来,孕妇的妹妹成了“大炮”现在的女朋友,这小子赚翻了。

    我骑着倒骑驴在案发地周围的几个小区转悠,车上还有个收废品用的喇叭,隔一会儿喊一句“收废品啦”声音滋啦滋啦的很刺耳

    蹬了一上午的三轮车,屁股硌得生疼,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正郁闷的时候,“大炮”来电话,“哥,你快往回蹬,原路啊,那人往你走的胡同去了”,我精神一震,飞身上三轮,甩开大胯一路狂蹬,到胡同口的时候,看见男的在翻垃圾箱,我深吸一口真气,马上把三轮车速降到5迈,缓缓的靠近他,他好像并没有注意我,半个身子都扎在里面,我下车,假装去捡东西,我刚把头伸到垃圾箱前,男人在垃圾箱里的手一下就停了,他看着我,我知道,虽然我没抬头,我把头压得低低的,垃圾箱里已经没什么可捡的了,我的手胡乱的翻动着,此时,我和男人之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精神信号在交流,他似乎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能感受到他的疑惑、犹豫、嘲讽甚至是一丝杀气,我极力掩盖自己的想法,心里一直念叨着“找瓶子、找瓶子”,与此同时,脑子里闪过了几个应对的方案,空气很压抑。突然“收废品啦”,三轮车上的喇叭声像个炸雷一样响了起来,我趁机咳嗽两声,扭身跨上车,刚要骑走,男人说话了“这不是孙大爷的车吗?咋你骑呢?”我又咳嗽两下,低着头闷声说“我在收购站买的”。说完,蹬上三轮往前走,不用回头,我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直跟着我,看到个楼空,我一掰车把拐进去停下,深深的出了一口气,我给“大炮”打电话,告诉他我这边惊了,让他赶紧盯上。

    晚上案情分析会上,我说了遇到的情况和我的怀疑,“大炮”说他跟着拾荒者到了一个空旷的工地,怕被发现,就撤了没在跟,几经讨论,决定对拾荒者展开进一步的调查。

    后来的一星期,所有的布控和摸排都毫无线索,我已经很肯定,此人绝对和饭馆儿杀人案有关,是的,杀人案,饭馆儿的老太太因伤势过重已经去世

    受害人的侄子找到了,几经审问,这些天他只是在一个朋友家的麻将馆赌钱,欠了一屁股债,东躲西藏,同志们去证实,他的确没说谎

    所有的疑点全都在这个拾荒者的身上

    为了不再听大队长骂娘,晚饭之后,我出来躲骂,在案发现场附近溜达,走到垃圾箱跟前的时候,脑子里想到的都是第一次见到那名拾荒者的情景,这个人虽然是个长相及其普通的人,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很怪,说不清楚,就好像你很久以前就认识这个人,可是对他一无所知,而他给你的感觉恰恰是;我知道你认识我,可是你对我一无所知。说实话,我有点害怕这种感觉,特别是今天,我感受到的那种危险、那种隐藏的杀气都说明他不是一般的恶徒,最让我不解的是,他的嘲讽。他为什么要嘲讽我呢?猜到我是警察,觉得比我聪明?还是知道我没证据抓他?他怎么知道我没证据呢?还是他确定我不会有证据?他凭什么确定我没有证据呢?一系列的疑问堆满了我的脑袋。闭上眼睛,眼前是那张普通的脸,和那双有点略微发黄的眼睛。眼睛!眼睛!我的神经好像突然被电了一下,他的眼睛有问题,当然不是说他有眼病,我说的是他的眼神,因为当时很怕暴露,所以并没有仔细的观察,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眼神不对,那里面的执拗、倔强和掺杂的天真绝不是一个中年男人该有的眼神,这不正常。

    请示汇报之后,我跟队长连夜去了省厅,去找高人指点迷津,犯罪心理学专家,宋老。老人家已近七十高龄,退休后被省厅返聘,接到我们的电话后,一直在厅里等我们。路上,我和队长商量着给老师买两条烟,可到了之后,老人笑着说“烟你们拿回去,有这份心的话咱们去门口吃碗拉面”

    三个人,几把肉串,三碗拉面,一碟咸菜,老师一直在听我说案情,当我描述完这个人怪异的眼神之后,老师放下手里夹面条的筷子,让我在重新说一遍。过了半天,老师问“你的直觉一直很准吗?你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吗?”我重重的点头。

    这是真的,我很少有直觉,但只要有,总是很准。记得一年冬天夜里下大雪,我们在高速路口设卡抓捕一名通缉犯,每一辆车都拦下检查,这时候接到通知,说有一辆救护车需要紧急通道,让我们不要拦截,{已在前面的哨卡查过了没有问题},当时正好轮到我换岗,我去撒泡尿回来就看见救护车呼啸而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车有问题,我跟队长说,队长说前面的同志查过了没问题,可那种感觉实在太强烈,我说那我跟一段,我和同事小智开车跟着,救护车开到一个三岔路口的时候逐渐减速,突然从车上跳下一个人,就地滚到路边,小智马上给队长打电话汇报,我下车示警,通缉犯转身往路边的山上跑,当然没跑掉,被后来的大队人马抓获。类似的事不只一件,每次都很准,我相信,这次亦不例外

    老师沉吟半晌,说了他的想法。首先,他认为就我描述的情况而言,此人应该有精神或心理疾病、其次,此人即使有精神病但他不是傻子,很多精神病很会演戏、最后,此人作案时也许是病发,但,如果最终证明了他是嫌疑人,那么,可能也不会受到法律制裁,因为他是个精神病患者

    回去的路上我和队长谁也不说话,路过大队路口的小饭馆儿时,不约而同的骂了句娘。

    案情有了转机,开始摸排调查近几年来有精神病史的人,监控里,此人一直没出现,垃圾箱蹲点也没有收获,不过让我震惊的是,经过调查,案发现场周围的几个小区竟然有二十多个精神病患者,可只有少数几个人接受过治疗,这无异于一颗颗定时炸弹啊。

    调查结束,二十多患者里并没有符合目标的,队长的咆哮声在警队大楼里回响。夜里十一点多,“大炮”急匆匆的跑回来说,“哥,我刚才遇到个人,就在路口那,他和我对面站着,站了能有三分钟吧,不过太黑了,啥都看不清,可是不知道为啥,站那一会儿,我他妈寒毛根都立起来了”

    我一听,从椅子上蹦起来就往外跑,“大炮”跟在后面,跑到路口哪还有人影,只有强光手电发出冷冷的光,我懊恼的低吼了一声,一只野猫从坡下的棚户房里窜出来,躲进黑夜深处

    微信朋友圈里,李启明发起了“水滴筹”,他爱人还在ICU,治疗费用庞大,他已经负担不起了,队里的兄弟们捐了款,却都阴沉着脸

    宋老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刚迷糊着,早上六点。“怎么样,案子有进展了吗?”“没有,周围的精神病都排查了,都不是”。宋老呵呵的笑了,“你们不要只把目标放在精神病人身上,别忘了,精神病绝大多数的时候是正常人,此病遗传性很大,也要在他们周围找正常人”

    对啊!我一下精神了,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案情分析会上,我们把查到的精神疾病患者家属,重新整理登记,这个工作是户籍的大姐帮着做的,户籍大姐贼猛,不光查的父母兄弟姐妹,和其有关的七大姑八大姨全翻出来了,山一样的资料,我是又爱又恨

    五天之后,我们整理出十二个以前没有出现的可疑人员,经过艰难的排查,范围缩小到四个,又过了两天,只剩两个,一个是五十六岁的农民,家庭住址是我市外县的农村,此人的有精弟弟有神病史。还有一个是三十岁,祖籍山东省,临时登记信息写的是[亲属投靠},登记时间是2003年4月,住址在郊区的化工厂厂宅,没有照片,他的姑姑是精神病患者

    兵分两路,我和“大炮”去了郊区厂宅,打听半天才找到准确的地方,敲门也没人答应,后来邻居出来说,他家早没人了,玉秀是精神病,他男人跟别的女人跑了,她也没有孩子,去年有个侄子来照顾她,后来也走了。“那刘玉秀人呢?”我问。“不知道啊,她一犯病就到处跑,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反正跑一阵子就回来”“那这次跑了多长时间了”“哎呀,那可不记得了,咋也有两个多月了吧”“她侄子长什么样?”“个头儿跟你差不多,长得挺平常的,我们没见过几次,也没多大印象,不过玉秀侄子对她不太好,总能听见两人吵架,反正也不怪她那侄子,玉秀一犯病也真是够呛,骂人能骂一天,搁谁都受不了”

    回到队里汇报完情况,坐在电脑前,看着定格在监控里的人,我有个预感,他一定会在出现,那天晚上站在“大炮”对面的一定是他,“大炮”后来跟我说,“哥,他好像在挑衅我”,“不,是挑衅警察”我纠正道。

    晚上食堂的饭做夹生了,我和“大炮”不爱吃,就一起出来“找食儿”,经过路口的小饭馆儿,“大炮”说,老太太的馄饨是再也吃不着了。

    我俩在道对面的食杂店买了火腿肠、桶面和可乐,坐在食杂店门口的石墩上,边吃边聊天,“哥,你退休后想干啥?”我乐了“收废品,我觉得这活挺好,逍遥自在,没人管,蹬三轮车还能锻炼身体,一举多得。”“大炮”笑着说“那从现在开始,我喝的饮料瓶子都给你攒着”。正说着话,一个衣衫破旧的老头儿指着我的可乐瓶子说“喝完没”,我一口喝光剩下的可乐,把空瓶递给他,老头儿转手塞进编织袋儿里,拖着袋子到食杂店对面的棚户区,在边上的一个棚子停下,在那收拾捡来的东西。“大炮”哼了一声“人咋都是活,什么活法都有,就看被逼到什么程度”。“大炮,我记得这块儿棚户房咱们大队搬来的时候就有,对不?”“对啊,我听门卫大爷说这原来是一条河,后来废弃了,也不知道谁在这搭了一个小棚子装这些废品,后来,小棚子越搭越多了,也不知道啥人能住这种地方”话说到这,“大炮”声越来越小,眼光收回来,眼睛瞪大了看着我,我也盯着他。“哥,不会吧,灯下黑啊?卧槽!”

    他回队里搬兵,我在那看着那一溜儿破棚子,心里七上八下,这孙子要是真在这里面,可是太有意思了,我们翻天入地的到处找,结果他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传出去可真够有脸的,靠!

    不一会儿,胡同里儿走出一帮人,我起身迎上去,队长悄声的说了两句话,我们各就各位。

    从来没进过这里面,小棚子一个挨着一个,都是用破木板、塑料布、破砖头啥的搭起来的, 我们挨个棚子进去搜,里面基本都堆放着废旧垃圾,前几个都不是有人住的样子,搜到第五间的时候,里面很像住着人,东西堆放的比较整齐,还有一个木板搭的床,上面也有被褥,凳子上还有一块香皂和一条毛巾,正看呢,就听外边有人喊,出去一看,一个男的手拿一把菜刀,在那挥舞叫喊,几个同事把他围在中间,我走到跟前,是那个拾荒者!他看见我,拿菜刀一指我,竟然笑了,我心里陡然一股恶气上涌,手里的甩棍飞了出去,正砸在他头上,同事们上去把他按住。这时,“大炮”喊了一句“这有尸体”

    尸体藏在一个用砖头砌成的灶台里,上面是一口大铁锅,边上一个桶里是搅拌好的水泥,看这样子,是想把尸体用水泥灌上。

    人带回去,连夜突审,过程出奇的顺利,他对他做的事交代的一清二楚

    棚子里的尸体是刘玉秀,也就是他的姑姑,两个月前,刘玉秀犯病骂他还打他,他一气之下就跑了,溜达到这,就找了个没人用的棚子住下了,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捡废品换钱,天黑了才回来。一天傍晚,他正在大街上闲逛,就看见他姑姑披头散发的在一个小饭馆的门口坐着,他本来想把姑姑送回去,可是一想到挨过的打和骂,他就打消了念头,这时,小饭馆儿里出来一个老太太给了刘玉秀一碗面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非常生气,等他姑姑吃完走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天擦黑了,他把刘玉秀带到一个破棚子里,这时的刘玉秀呆呆傻傻的,睡着之后,他找来绳子把他姑姑绑上,嘴也堵上了,白天出去弄吃的,晚上回来就打他姑姑,给的水和食物都很少,他怕上厕所麻烦。等刘玉秀睡了他在回到干净的那间棚子去。中间他回过他姑姑家一次,取药,一种镇静剂,他给刘玉秀吃了双倍的量,为的是不让她出声。后来法医给的结论是死于心衰。

    我问他为什么要虐待他姑姑?他给我讲了一段事

    他叫刘云海,父母早逝,十二三岁的时候姑姑把他接到自己家,但是姑姑对他并不好,一点点小错误就非打即骂,有的时候甚至不知道什么原因就会挨两巴掌,刘玉秀一直没结婚,说因为他这个拖油瓶,其实是她自己脾气不好,没男人要。等到刘云海十七岁的时候,便外出打工,很少回姑姑家了,后来刘玉秀跟着一个男的来到东北,刘云海来的时候刘玉秀已经病了两三年了。具体怎么病的不知道,但是一犯病就骂她男人,也骂刘云海,还打他。刘云海听出来是因为男女关系的原因。其实刘云海的心里一直压着仇恨,不过当时年少,无力法抗,现在一下爆发,便不可收拾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异常平静,情绪基本没变化,像在说别人的事儿。

    那你为什么要杀饭馆儿的母女俩呢?

    他说,我看到他们给我姑姑吃的我就很生气,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受不了,我每晚做梦都会砍死他们一次,所以我必须那么做,否则我睡不好,砍完他们我就没在做那样的梦了。

    中间过了很久我都没提问,他也没说话,我一直看着他,他一开始和我对视,后来就挪开了眼睛。“你那天在垃圾箱那就知道我是警察了,对吗?”他听我问他,抬起眼皮看着我,一咧嘴,笑了

    第二天“大炮”高兴的说“这回可结案了,我要轻松一下,去打场蓝球”“结案?高兴早了,我总觉得这里还有事儿没完!”“啊?可别吓人啊,我是祖国小幼苗,受不了惊吓啊”

    三天后,我们接到通知,嫌疑人刘云海,在看守所内行为怪异,撞墙自残,需要做精神病鉴定。

    去四平的路上,我在后视镜里看他,刘云海表情轻松,心情大好,像去旅游一样

    一个半月之后,鉴定结果下来了,刘云海的确患有精神残疾。消息传来,“大炮”刚买的一罐可乐被他一把给捏爆了,太阳穴的青筋直蹦,而我脑海里浮现的,是当初刘云海嘴角的笑意

    无论是作为一名警察还是一名公民,我从未怀疑过法律的公平,迄今为止,也没有哪个国家的法律是十全十美的,随着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发展,所有的东西都在不断更迭、完善,包括法律,所以,我相信,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就像弗洛里奥说过的“法律因罪恶而发展,并终将惩办罪恶”。愿世间一切罪恶都倾覆于法律之下。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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