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凌晨四点五十八分,距离我躺下来休息已经有两个小时零三分钟了。
被零零散散的几颗越来越黯淡的星星点缀着的天空已经翻起了鱼肚白。耳边传来车辆呼啸而过的摩擦声,也有断断续续的几缕鸣笛声。
风有些大,我不自觉的又把身上唯一的薄如蝉翼的被子裹紧了些。你能体会到的,露天的睡眠质量不会太好,何况是在这寒意渐深的秋。
生活在我看来是乏善可陈的,可偏偏不巧的是我励志成为一名作家。不敢奢求成为钱钟书周国平那样的大家,能写写段子编编故事娱乐大众就心满意足。
要写出一点故事来,我得去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
于是我找来了一卷铺盖躺在了马路边,渴望能观察到一些新鲜事物。
我所在的地方是某个大学的西门出口的街道边,我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很显然学生们的生活素材很单一,那些青春的美好的爱情已经不再适合我这个年龄这个心态的人去写作。我想要的比如写一写某个常常混迹于灯红酒绿娱乐场所的女郎的背后的辛酸故事,比如歌颂一下某个平凡的拾荒者捐助贫苦学生的伟大奉献精神,我需要给自己营造一个高大上真善美的包装。
可是我现在能接触到的只是一群学生,我很懊恼,有点儿丧,但还是想着试一试吧。
我试了一晚上并没有试出什么名堂来,为了观察到每一个细节,我一夜都不敢合眼。
百无聊赖中我数了数总共有多少人从我身边经过,其中有多少是女孩子,哪几个长的很好看,哪几个心情低落。我甚至根据他们的动作行为一颦一蹙展开了一连串的猜测——行色匆匆的那个姑娘肯定是刚做完兼职回来,因为赶时间还没有来得及换掉工作服;心情低落的那个长的尤其好看的女孩可能刚跟男友吵了一架或者分了手,哭得格外伤心······
尽管晚上光线很暗,我还是很卖力的去观察了每一个细节。
但以上这些对我的写作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做了大半个晚上的无用功,我决定睡了,伴着饥肠辘辘的躯体。
凌晨一点四十三分的时候,有一群从网吧出来的男生经过我的“床位”。似乎是光线太暗的原因,他们注意到我的时候都被吓了一大跳。
我睡着乞丐的铺盖,哦不,是流浪者的铺盖,但我自认为是一名前途辉煌的作家,我并不喜欢别人用同情的眼光打量我。可事与愿违,好像所有人都认定了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乞丐 。
所以当他们用带着怜悯的又略带一点儿厌恶的眼神赤裸裸地一遍又一遍的打量我的时候,我只能紧紧地皱起眉头。我没有办法申辩,我没办法像孔乙己一样穿着长衫喝酒来宣告自己的文人身份,因为我现在确实是一副面容邋遢衣衫褴褛的乞丐模样。
那群男生丢给了我一瓶啤酒和几根火腿肠。起初我是不想要的,任他们丢弃在床铺边。饿到快昏厥的时候,我一边埋怨自己演得太逼真忘记带钱包一边狼吞虎咽,然后钻进被窝里打算打个盹儿。
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路过的行人也越来越多。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当空。我的床位边,摆满了各种颜色塑料带装着的面包零食还有昨晚的啤酒罐。
有很多人往我所在的公交站台的方向赶来。
我看见有穿着光鲜亮丽的学生在看见我的时候眼里满是嫌弃然后快步走开;也有衣着朴素的学生和工人眼里满是悲悯得递给我食物和零钱。但他们都没有跟我交谈,都是完成各自的动作后现在远处打量着我,注视着我,像在看一个稀奇的物什。
就在我打算提前结束这场体验时,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很特别。她在对每一个人微笑。
经过我的时候,她笑容真诚的说了一句早上好。我从她澄澈的眼睛里看到了尊重,看到了平等,还有······生活的乐趣······
我终于明白了这场流浪之旅的意义。我想我可以用我的笔塑造出一个有趣的灵魂了,就像这个姑娘一样。
那么是时候结束我的流浪者身份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做,一句熟悉的唾骂声将我拉回了现实——我确实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
我所有的家当是这一床别人施舍的铺盖。
我最大的梦想是当一名作家,不需要多出名,能写写段子编编故事娱乐大众就好。
看了一眼手腕上戴着的从废弃箱里翻来的手表,九点五十二分。
我还没有计划好怎么去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卷好铺盖带着一觉醒来出现在床铺边的食物离开这里,去寻找一个不会影响市容的地方晒着太阳吃一顿美美的午餐。
流浪者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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