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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企立

【小说】企立

作者: 王者飞鸿 | 来源:发表于2019-03-16 12:28 被阅读202次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老子

    小强和工友们

                        一

    夜色已经很晚,路灯也不怎么亮。小强住的这个小区的房产都是“小产权”。小区里面的灯好像也不怎么正大光明,灯光像做贼般大气儿不敢喘,小心翼翼地,昏昏幽幽的。小强扎进去,懵懵的,也像他一样,是那种喝大的感觉。

    破旧的电动车一扭一扭地拐到自己住的那幢楼前,随便往楼道一扔,醉眼朦胧着摇摇晃晃地向五楼爬去。破电动车是“三枪”牌的,小强硬说它是“三心”牌的。那次一家三口骑着电动车上街,把电动车欺负得够呛,儿子小泽熙问啥是“三心”牌?小强想了想后面还有坐着的老婆,又重新定义了名词解释:就是用着顺心,骑着顺溜;放到哪儿都放心,不怕偷;看着么,多少有点烦心。儿子听得哈哈直笑,小强迷糊着脸其实是说给老婆听的,听话听音,老婆在后面可劲捶他,电动车歪歪扭扭,他扶正了把,诡谲地笑笑,故作冤枉状说是说的是电动车啊,看,电动车都抗议了。

    自从有过一次摸错门的经历后,他再不会摸错门,更不会上错床。唯一一次摸错门不得已定了终身改变了命运吃了大亏,所以吃这一堑后记性长得很好。上错床不仅要胆肥,钱包也还得肥,小强的钱包和他的身板一样瘦,所以不会。也不是不会,是个男的差不多的谁都会,小强是觉得他瘦瘦的钱包比自己还可怜,不想看它更瘦,差得多的男的极少,忽略。

    身上穿着的工作服像他的电动车一样破旧。喝多了会走路拐弯尿尿画圈,可小强喝多了只有骑上电动车就感觉人车合一,虽然别人看着他歪歪扭扭都提心吊胆,可他一次也没有因酒后骑车摔倒,倒是地奔儿时会摔跤,邪了。他说他的电动车是宝驴,能保驾护航。

    电动车没了后视镜,泥瓦也豁豁子子;大灯的外罩烂了好几块,就用透明胶带粘上,胶带边缝上的尘土痕在灯罩显示出条条子子,像头部受伤缠的人缠着的纱布;后备箱早没了盖子,像屁股后面载了个盆子;后轮右侧用铁丝挂着个木板,木板上工整得很丑地写着几个字,“水电安装抹灰批墙,电话1343743**61”。这是小强的广告牌,已经换了好几个了。这个牌子是用顶好的实木板做的,是给一家别墅抹灰时从废弃的装修材料中找到的。发现它时,小强用破手套擦去上面的灰尘,看看挺不错的一块板子,就拿了回来。

    儿子笑着从书包里掏出彩笔说“爸爸,要不我给你写招牌吧。”小强说去去去,你那小学生的字还不把我的招牌写砸了,招牌砸了你和你妈就等着吃风喝沫吧,写作业去!儿子做个鬼脸说,“你那字也好不到哪去。”从厨房出来的爱人小红笑笑,说,还是请对面的赵老师写吧。

    小强瞪一眼小红,不屑地撇撇嘴说,少在我面前提她。小红张张嘴,小强以为小红要给自己打嘴仗,放下木板憋着气鼓着肚瞪着眼珠子想应战,结果,小红却木着脸甩出两个字,“吃饭”!不犟嘴是理亏或底气不足,理亏啥呢?小强隐约预感到了什么,没再问。他也不想甚至不敢问,自己闭上眼也许别人真的也没看见,掩耳盗铃没什么不好。

    儿子并没有觉察到刚才屋子里凝集了乌黑浓重的云层,最终没有形成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他的心情依然晴好,一蹦一跳地跑向厨房,看着小强的牌子,手指点着一顿一停地念道“水、抹、电、灰,安、批、装、墙,爸,啥是‘水抹电灰’?”

    两口子愣怔过来,都憋不住噗嗤地笑了。贫贱夫妻百事哀,但在儿子小泽熙面前,两口子的欢乐是一致的。

    其实,原来的小强可不是干这行的,那可是正儿八经国有企业的职工,小两口都在这个厂里上班,双职工,想想都让人眼热, “祖上也是阔过的。”

    小强在维修班,小红在九车间,维修班是九车间的维修班。小强个子不高,却很精神,俩小眼里透着机灵,很“猴”的样子,其实人很实诚。小红高高大大,白,胖胖壮壮,比小强个子还猛,从来不会小声说话,也不会秀谧。心直口快,有啥说啥。

    车间里男少女多,阴盛阳衰。小伙子们成了姑娘们戏谑的对象,她们有时围在一起对张三李四指指点点,评头品足,小伙子们远远看着,她们如同一捆即将要点燃的炮仗,继尔哄然爆炸出一阵朗笑来。小伙们莫名地笑笑,不知又在说谁哩。每个人都想着是在议论自己,从姑娘们散开来的目光中寻找着证据,各个怀揣着份甜蜜,老老实实地干活去了。而小红的目光老是照在小强身上,这让小强不敢多看自己心仪的姑娘,对她不悦,甚至有点恼得慌。

    结婚后有时小强会愣愣地看着小红,心想,当初结婚前自己设想了很多模样的妻子,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把小红给娶了。小红奶着孩子,抬头发现小强的目光不对,问,“看啥看,想啥呢?”小强收回目光,微微笑笑回道,没啥,我就是想着,命运无常,有些事你做梦也不会想到啊。小红回道,这是哲学家想的事儿,哲学家差不多都是神经病,你不会也发神经了吧。

    和小红结婚,按小强的话说纯属上当受骗。那次厂里几个人聚会,喝多了酒摸错了门上错了床,理亏,小红她爹炸炸呼呼怒冲冲地到自己家吹胡子瞪眼兴师问罪,一路走来,一路吆喝,唯恐全家属院的人不着似地,父亲一个劲陪着笑脸上茶让烟。小红爸在保卫科上班,人高马大,满脸横肉,瞪着个眼珠子,挺着个大肚子,说话粗声粗气老是像吵架,小强常想,这形象不去演个土匪呀汉奸呀什么的,亏了。也不知是咋回事,小强一见他就怵,想想他也从未把自己和别人怎么样,既没打过谁,也没做过啥恶事,但小强就是怕他。

    这还不算,更让小强害怕的是她爸爸旁边还站着小红黑着脸的哥哥——黑子,像别人欠了他刀头钱似的。她哥从肉联厂下岗后在西街菜市场支肉架子,黑塔般站到摊位前,膀大腰圆,比卖的肉还膘肥。他右手中的割肉刀和左手中的砍斧时不时“嚓嚓”地鐾鐾,猛地吆喝一嗓子“呃~!鲜宰的肉来啦,一级的好猪肉!”小强不光是害怕他手里那明晃晃的杀猪刀,小时候小强挨过他的饱揍,让小强有一朝被蛇咬过的隐疼。

    楼道里和楼下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躲在里屋的小强从阳台上看看,又从门缝里瞧瞧,扑通一下坐在床上蔫了,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小红撞开门口的人群闯了进来,理直气壮地说:“中国是负责人的大国,负责任大国的公民小强是负责任的大丈夫,我俩好,是自由恋爱,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上写着呢,恋爱自由,婚姻自由!……”

    说罢,进卧室把小强拎出来,说:“你对咱爸和大家伙儿说说是不是,婚期咱俩已经商量好了,十月一。”后来小强问小红,你还会看好儿?小红噗嗤笑了说,中华人民共和国那么大一个国家都在这一天成立了,多好的好儿啊,随好儿!

    小强万万没想到剧情会是这样发展的,他心里非常清楚剧作者是小红父女俩,而这时自己好像也没法反转剧情,只好机械而无奈地抬起头,绽开肉不笑的笑脸,把这编排好的剧本真真假假地演下去,好尽快收场。他推开小红拧着衣领的手,故作镇静地咳咳两下,连说六个,“是是是,是是是。”

    一番话,满座目瞪口呆。小红爸愣怔了片刻,笑嘻嘻地说:“嗐!干涉你们的自由还犯了大法了,我改,我改,不不,我支持,我支持!她公公,你也不会干涉小强他俩的婚姻自由干那犯法的事吧。”

    “那是,那是”。小强爸苦笑着应承。

    婚后小红事事处处由着小强,自己不舍得买衣服,给小强买从不含糊,这时候的小强才真切地感受到,强扭的瓜也不全是不甜,找一个爱自己的人要比找一个自己爱的人幸福得多。成了亲戚,小强觉着老岳父也不怎么可怕,有时来到家里,盘着腿坐在餐桌前的藤椅上,让小强陪着自己抿两口。

    醒后吐直言,直夸他设计得来的女婿好,看着他说胡话的样子,小强觉得到有点可爱,以前没成亲戚时的想法陡然又蹿了出来,问爸,你咋没想着去当个演员?小红爸止住了,瞪着眼看小强了几秒,又憋不笑地转过脸去对小红和外孙咂巴着嘴说,哈哈哈,中嘛?小强嘻嘻嘻地笑着撺掇着说中中中,儿子小泽熙哈哈大笑,说,姥爷演坏蛋都不带化装的。

    一旁的小红怕小强知道父女俩的“阴谋”,只在乎设计不设计的问题,拧着死不承认,怪罪爸喝多了酒胡说八道。岳父呵呵笑笑,多了,多了,是多了。其实酒才刚喝了两杯。

    大舅哥黑子更是豪气,自己开公司时,二话不说,先送来5万,带着油渍的牛皮袋子往桌子上一撂,一股儿猪油的腥味,说,够不够,不够还有,先用着,随用随送。爱情虽死,婚姻长存。爱情就是婚姻这棵树上短暂地开出的花,花萎了,树还在。

                     

    好日子总是结束得好快,而记忆里它存在的时间却又最长,不好过的时候,尽想着它的好了。十几年前的二千零几年,厂子破产了。好像当时让这些企业破产就像当下鼓励人们万一成功了去“万众创业”一般,呼啦啦很多企业或倒闭或改制或破产,衰败得红红火火,热火朝天。

    与比企业倒闭还让人兴奋的就数厂子里的姐妹们。“我们下车间累死累活的,那些厂办的人天天喝茶看报纸,拿钱倒比我们多,倒了好,不分光棍眼子,天塌砸大家。”姐妹们满怀着打烂旧体制的兴奋心情,把旧工作服、饭盒等用不上用品破坏性地处理着,满地狼藉。根本没意识到摔碎的是自己的饭碗,到社会上尝遍挣钱的不易,生活的艰辛,才更加怀念有班上的日子。

    厂长带着哭腔检讨着自己的无能,大势所趋下的无奈等等,讲话中不停地絮叨着实在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厂子。厂子是有着辉煌历史的厂子,结果在我们这代人手里把它玩死了,有愧于厂子,有愧于前辈,有愧于全体干部职工。台下的姐妹们看着平时昂头竖脑的厂长,而今却哭丧着脸,控诉着自己万恶不赦的罪过,感觉着好笑极了,叽叽喳喳,多半都是在笑他,有的憋得脸红,实在憋不住就使劲捂着嘴哧哧地笑,肚子一拱一拱的。以前没想着自己是厂子的主人,现在厂长以给“主人”做检讨的态度在他们面前忏悔,也没觉着是啥主人,明天就各奔东西了,半天的主人,也不知如何做得。只想着补偿金如何领取,领到手了又能弄个啥。

    小强偷偷地猫着腰溜出会场,先去厕所强挤出几滴尿来,边系腰带边走出厕所,看看四下没人,闪身从后窗蹿进材料室,麻溜。按照事先自己想好的步骤急速麻利快地开始了,搬子钳子压线钳前剪钱钳螺丝刀手持打磨机,胶布普通的防水的,等等,这些工具他使顺手了。塞进工具包扔到了窗外,又蹿出去把工具包塞入下水道,藏好了。反身又钻回屋内木螺丝膨胀螺栓等小东小西能装兜里就装兜里。

    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班长扭着头向外左顾右盼地走过来时,小强捂着自己掖着的裤裆猛地吃了一惊,班长觉着后面没人转过了身,猛抬头也一愣怔,随后,两人会意地笑了。“靠,吓我一跳,嘿嘿!”“屌,谁不说谁,中华民国,谁拿谁得,哈哈!”不谋而合,一狼一狈,两人相互遮掩着,离开了。后来两人一起接活儿干,班长还一直念叨那把已经弄丢了的液压钳,“可惜了,那把钳子质量真好。”班长姓胡,叫子宏,胡子宏。大伙儿都叫他“红胡子”,胡子倒是不怎么红,有点黄。

    小强摸出钥匙,捣了几下才插入锁孔。进屋发现卧室门关着,壁灯还亮着,小红和孩子已经睡下。他脱去工作服,换了鞋,先上卫生间。当他如释重负地从里面出来,小红正惺忪着睡眼坐在餐桌前等着他,一条腿蜷在椅子上,抱着膀子,癔症着脸。小强不等小红开口,先避重就轻地眦着牙解释说:“老厂里的几个工友,你认识的,干了点小活儿,……五个人才喝了两瓶……”

    小红打住他,说,“管你和谁喝哩,说你不听,喝不喝酒的事儿嫑给我说,反正喝酒嫑上床……我要说的是儿子的补习班费3600元,恁娘半年老年公寓费1万2,咱俩的社保、医保费近2万,天然气、电费、物业管理费差不多8千小区催着缴哩,借俺表姐的5万元人家又要哩,还有俺哥的10万,恁叔的5万,那个谁的……”

    “没钱!”小强急眼了,“明儿个你把我卖了吧。”

    “卖你谁要,谁买你弄啥?当爹?有拾钱的拾东西的,没有拾骂的,有买小孩当儿子的,买女人当老婆的,没听说有买个大老爷们当爹的……买起猪打起圈,娶起老婆管起饭,事不大上不了国务院,自己看着办!”小红站直身,扯扯披着的睡衣,回卧室去了。回头交待:“不准上床。”随后关上门“咔咔嚓嚓”地反锁住了。

    小强本想给她好好理论她霍撒家里那二十万元的事,可一提这事小红就拿自己开公司失败的事堵他,看她回卧室去了,怕吵醒儿子,嘴张了张,还是算了。“事儿不大上不了国务院,呵呵”小强苦笑一下,心想,还他妈学会合辙押韵耍贫嘴了,都是跟那赵老师学的,为这事儿俩人不知吵斗过多少次了。想想心里都窝囊。小强索性到厨房从厨柜里摸出老早喝剩下的半瓶“二锅头”,揭去瓶口缠着的塑料薄膜,嘴对嘴一口气吹完,眦牙咧嘴地叭砸叭砸嘴,“哈”地舒一口气,又咕咚咕咚地喝了满大杯水,发了会儿呆,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栽倒到沙发上,云里雾里飘起来,舒服。

                        二

    这一觉睡得得劲儿,连做梦的工夫都没有。醒来后小强环顾了一下,小红已经送孩子上学早走了。小强起身,头还有点晕。草草地刷过牙,用右手撩着抹了把脸,左手昨天干活时,右手持着的壁纸刀把左手拇指划破了。昨天没觉着怎么疼,过了一夜,现在才感觉嚯嚯地疼。小强心疼地吹吹左手,即可怜自己的左手,也可怜自己。

    厂子散了后,自己开始揽活搞水电安装,开始那两三年还算可以,后来想着弄个大的,招兵买马开公司,没成想把自己玩死了,欠了一屁股的债。小强把目前自己窘境归纳总结为三点,搁错了伙计,找错了项目,遇上了赖种。

    家庭的窘境小强归纳总结为,除了上述三条外,还有就是娶了自己不该娶的老婆。他埋怨小红鬼迷心窍地跟着张老师搞什么卵投资,把自己的后备家底折腾得底朝天,把自己翻盘的本钱都给弄没了,想再起来,难了。你给她置气,她给又拿开公司的事堵你。别人换车换房换老婆,哼,要是自己有了钱,先换的就是老婆,又想起老岳父那想打人的模样,再想想小红本意也是好的,只不过实诚人上了奸滑人的当,让人可恼的是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换老婆的事儿仅仅是想想罢了,自从先结婚后恋爱后,小强还真暗自庆幸找对了老婆。何况还有聪明可爱的儿子?

    头天喝了酒第二天早上不想吃饭,小强进到厨房,掀开锅盖看看,小红给他留了饭菜。小强没胃口,工地的活儿紧,收拾收拾东西,匆匆地下楼去了。

    小强推出“宝驴”刚走出楼道门,手机响了,他趔着身子抵着楼道门,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摸出手机看都没看就接通了。小强开头一听想挂机,认为又是骗子打来的,再往下听说是“会算账”代理注册记账公司的小张,小强知道,以前打来过几次电话,一再询问公司财务是怎么安排的,想联系这方面的代理业务。

    小强曾苦笑着说,我那公司虽说零申报,但好歹也养了几年了,汇源果汁的朱新礼老总不是说过,养公司就要当猪卖嘛,你看谁想要,我卖它,多少钱?看着给,只要不倒找就行。

    这次小张来电把他吓一跳,公司税务系统已经被拉黑,如果不及时处理,作为法人的他将被接入失信黑名单,不但限制乘坐飞机高铁等高端消费,有可能影响到将来子女当兵高考等等。不信您去行政服务大厅问问,需要我帮您注销的话费用给您打折。

    小强心里有点堵,更烦,好吧,抽空去问一下。小张让他问后想注销的话联系他。小强心更烦,他知道小张那礼貌成套的话术是想挣他的代理费,故意危言耸听,挂断电话,忿忿地一闪身,楼道门“哐当”一下重重地自动关上。“靠!当初‘红胡子’个王八蛋非让我当法人,看来他早知道公司完了这屁股不好要擦!他根本没打算和我一起往好处弄呀,奶奶的。”

    小强又看看短信,不是卖房的就是卖车的卖保险的,要不就是骗子的。在小强看来卖房卖车卖保险和骗子的手法都差不多,时刻提高警惕防火防盗防短信诈骗。

    小强重重地啐口唾沫,险些啐到转身经过准备给他打招呼的赵老师身上。赵老师婀娜着腰肢有节奏的步伐一下乱了,她一惊一跳,到口的问话改了,边看自己的风衣是不是中弹了连略带埋怨地说,“哟喝,小强这是咋了?跟谁闹别扭?这火气大的憋不住往外蹿啊。”

    小强心正烦,赵老师更让他心烦,他脸也不扭,骑上“宝驴”,倏地跑了。赵老师检查完转过身抬头一看,小强早已没了踪迹。小强烦她是因为老婆小红和原来厂里的几个姐妹中了她的魔,在市中心的写字楼上租了个工作室,搞什么直销事业。

    赵老师叫赵小薇,原来厂子里子弟学校的老师,她爱人是厂人事处的处长。长相漂亮,戴副眼镜,更显得有学问有气质。厂子倒了以后,去私立学校当老师。从散了的厂子再回来受约束的单位,不仅不能实现财务自由,连人身自由都要受工作纪律的约束。

    口才好,形象佳,气质雅的赵老师跟朋友到郑州听了几节直销课,回来后迅疾辞了工作,打了鸡血般地组织小红她们几个,像自己找到了救国救民的真理一样,陈词激昂地宣布给大家找到了一条人帮人,人拉人,共同发展的道路,要解救姐妹们于水生火热之中,带领大家她轻轻松松再就业,和大家一起实现财务自由。

    她的热情就像一团火,点燃了渴望成就辉煌事业的姐妹们,赵老师激情四射的分享很有感染力,姐妹们各自盘算着,就算最不济的业绩,都已经不错了,万一做得好,岂不是更好?迫不急待地让赵老师直接分享怎么做吧。赵老师扶扶眼镜,稳了稳因亢奋而失色的花容,胸有成竹地伸出三个手指,又一个一个次序地蜷回说,很简单,一句话七个字,简单容易照着做,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做,把简单的事情重复做,你就会成就自己,成就他人,成就团队。

    第一个加入的就是小红,回去后的小红兴奋地对小强分享她的感悟 ,小强刚听两句就不耐烦地说,传销!说她不仅没心没肺,更没脑子。小红急赤白脸地说,有牌照的,合法的!我说不过你,是因为我的级别还不够,还需要努力学习,改天让赵老师来给你分享分享。

    小强摇着头做了个“丁”字手势打住,骗子都有逼真的道具,比真的更像真的,你瞎折腾就中了,嫑给我洗脑!小红气得不行,说,这和那不一样。

    她也在这个小区住,据说是挣了大钱准备搬走了,这里是过渡房。小强不待见她是因为他认为她挣到的能在高档小区买房的钱其中有二十万是他的。

    这个小区与厂子的家属一路之隔,房子建得大,关键还便宜,在别处买二居室的在这里能买三居室,就一点不好,小产权。只要能有个窝,谁还会在乎大小产权?同样是百元大钞,谁管它是新钱还是破钞票?购买力是一样一样的,小强常这样想,心里明朗了许多,真有点占了大便宜的感觉。

    厂里工人过了一两年无组织无纪律的日子,散了的不仅仅是厂子,还有每个人的对待事业、生活原来的那种精气神。这些人慢慢溶入到人海之中,原来的集体似乎是一场分散到社会前的集合,已经没有了踪影。家属院里面的年轻人走的走搬的搬,老一辈死的死,进养老院的进养老院,走的来的,去的留的,住户成份越来越杂,成了大杂院。

    工友们各自挣扎在不同的地方,知道其他人的消息越来越少。这其中有给人看车的,有给人看大门当保安的,有去澡堂子搓背的,有挣了钱当大老板的,有投了亲戚又安排了好工作的,等等,如社会一样,极少数的日子还算不错,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在混着过日子。

    有一部分人开始组织原厂人员,兑钱找律师、上访、告状,要求省直管部门重新安排工作,理由是原来让解散回家签订的是转岗协议,既是转岗,这么多年了,为啥还不通知我们到新的岗位?我们可随时候着为实现共产主义去奋斗呢。而原厂长却因使厂子改制成功荣升到省局当副局长了,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们更坐不住了,群情激奋,忿忿难平。

    小强认为他们是一群睡醒了的人试图叫醒那些装睡着的人,无论如何,也是叫不醒的,还是去忙自己的生计吧。

    小强见到过一个工友,在西北大操场,那人逮着公共健身器跟自己死磕,弄得满头大汗吭吭哧哧也不肯罢休,小强上前打招呼,那人愣愣地瞪着他,接着发出瘆人的狂笑来,小强吓一大跳,在知情人的哄笑中,没趣地走开了。后来才知道,下岗后的这个人老婆跟人跑了,神经了。

    另一个叫大花儿的女工友,无论春夏秋冬,穿都一身破烂不堪的健美衣,在公园门口跳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创舞,从不知疲倦,从早到晚。三伏天嘴里也是那句歌词,“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后来一问才知道,疯了。疯了的原因和她跳的舞一样莫名其妙。

                            三

    小强来到工地,这个建筑工地是新开始不久的,水电安装需要工人,小强和原来的几个工友开始只是来“打跑儿”的,干了指定的活儿就完事儿,工钱一天一结,每天280元。随着大伙儿来时小强连这儿的负责人是谁都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每天只结束只找领工的查钱就是了。

    【小说】企立

    小强的工作是把负一至二层的消防和水电预埋和顶板线盒的预埋,预埋前先按要求制成尺寸不一的木匣子,再看图纸把不同的匣子固定到不同的位置,然后与混凝土浇筑工结合好,打灰时留意着,一旦放错了位置或者打灰不小心给移位了,再收拾可就费劲儿了。当然,为了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水电工都会给打灰工上烟,套近乎。小强与打灰工很熟悉,已经是老朋友了,所以他很放心。昨天在一起喝酒,小强还特意叫上打灰班长。

    今天的活儿不多,就是把消防给水管和强排给对接好。小强戴了安全帽提上工具包下去干活儿。工地上塔吊在缓缓地运转,砌割机嚓嚓地怪叫着,拆模板的木工在敲打着与混凝土粘在一起的模板,叮叮当当。他按先后工序处理,把不同消防管径的钢管防腐处理好弄到位,开始干活儿。得心应手,熟练老道。

    地下室光线比较暗,从阳光普照的外面猛一进来像瞬间掉入了黑夜,片刻实现阴阳交替转换,不过适应一会就不会有强烈的反映,反而觉着亮度很好。

    “刘总?刘总!”小强听到有人在喊人,他扭过脸看看,一个胳膊窝里面夹着一卷图纸的小伙子龇着白牙正冲他笑。

    “是叫我吗?”逆光向他走过来的这个人他看不清楚,小强疑惑地问。

    “我,小朱,你不认识我了?”小强仔细看看,想起来了,几年前干文化路路灯线路的活儿小朱在他那儿干过,这小伙子能干肯吃苦,小强对他印象很深,好像当时他正上大学,暑假在那干了一个多月。对了,还是“红胡子”让他来的。

    小强停了手中的活儿,愣愣地仔细端详了一番,一拍脑袋,边笑着边说:“哎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小朱,朱……朱小杰,对了,嫑叫我刘总,不当大哥好多年,喊我刘哥或强哥就得了”。接过小朱递过来的烟,一看,“大苏”,嗬,好小子,混得不错呀。两人坐下热情坐在已经凝固的混凝土墙上聊了起来。

    小朱大学毕业后,先是在省城一家公司跟强弱电项目,跑了两年积累了经验,掌握了渠道,有了一些客户资源,现在在本市自己开始做安防监控工程。这个工地的监控安防系统和水电消防安装都是他在做。

    小强愣愣地看着意气风发的小朱,暗自从心底佩服,小伙子精明,后生可畏。不由地夸奖他说“行呀小朱,不错。”

    “哪里,还不是沾了胡总的光,他吃个蒸馍,我也就是吃个馍花,他吃块肥肉,我也就跟着喝口肉汤罢了。他接活儿,我干活儿,他从不好儿来工地。”

    “胡总?哪个胡总?”

    “胡子宏,恁胡哥呀,恁俩原先不是一起合作着的吗?”小朱接着疑惑地追问“分开了?我就看着不对,也没过多给他闲聊起你,咋回事?”小朱一脸求根问底的样子。

    小强叹口气,阳光从预埋孔里穿过来,光线像根柱子杵在他红色的安全帽上,四周墙面上反射出一片通红通红的,唉,生意好做,伙计难搁呀,一言难尽,既然你问了,我不妨给你说说,你在他手里情活儿,也悠着点。

    小强开始了忆苦思甜,痛骂时运不济,夹杂着自己的经验总结和人生感悟,时不时重复着,“以前我不信那玩意儿,现在我是真服气了,命啊,信不信?命里让你吃四两,那你不管怎样也吃不了半斤”,好好地给小朱上了一堂人生警示教育课,听得小朱眼珠子随着他的表情来回滚动,一会儿错愕,一会儿惊喜,一会儿又嘬着口,一公又绷圆了嘴,一会又呵呵笑起,小强的人生史奇形怪状地在小朱脸上演绎了一遍。最终小强以口头操不知谁他娘几句,小朱以哈哈的大笑结束。

    小强说,起初厂子散后,人们吃吃玩玩,游游转转,打打牌,喝喝酒,走走亲戚串串门,想弄啥就弄啥,高兴去哪儿就去哪吧儿,那个自由啊,那个得劲儿啊!最初那几天的可劲儿放纵和挥霍简直就是对原来的生活带着报复性惩罚性的,好像原来那些固化了的有约束有节奏的生活是受了某种压迫不得已才那样呆板单调而又乏味地过似的,如今可算翻身得解放了。

    慢慢地,这种懒散的生活让人无所适从起来,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开始地向人们袭来。坐吃就会山空,那几万元的补偿费填不充也经不住无穷无尽的日子的花销,而厂子散了,也就断绝了每月细水长流的收入,有的人一直懒散着,在懒散中迷失了方向,再也没有醒来,有的人开始坐不住了,开始为生计发愁,开始到外面找活儿。可是,能干什呢?自己又会做什么呢?好多人傻脸了,现实的骨感,瘦骨嶙峋得咯得慌。

    从起初找活儿高工资高福利的高标准一降再降,有的开始去给人看车,有的人看门,有的人去宾馆洗浴中心打扫卫生,有的人当环卫工,有的人去打扫厕所……小强开始那一年多也迷了门了,东一榔头西一斧子地干些杂活儿,晚上回家双手叉在头后背着床发呆。

    转折是在一年之后,开始给大舅哥儿黑子的朋友新房子装水电,那朋友是包工程的,看小强的活儿干得不错,就在工地给他找了些小工段。慢慢地越干越得心应手,越干越关系广,这叫骑着马好找马,收入也多了起来,手里面也攒下了些钱,直到遇到班长“红胡子”,“红胡子”这人透钻,他已经开始干起了水电大包的活儿。小强和“红胡子”联手又干了两年多。

    小强接过小朱递上来的烟,把过虑咀里面的过虑芯抽出,把另一枝的烟头撮一下,塞到烟屁股里面,接上,叭哒叭哒地连吸几口。小朱看到他娴熟的接烟技术,佩服得直点头。

    小强笑笑道,嘿嘿,我这烟瘾也是从我俩合伙开公司后隆起来的。你知道,“红胡子”这人就是有点不地道,有点飘,我想着俺俩是一个厂子出来的,又是多年的朋友,就是这人再不咋着,搁我跟前也不会太过,当“红胡子”找我说一起注册个水电安装工程公司时,我也反复考虑了几考虑,要想做大,就得像个样子,不能老挂靠别人的公司,用别人公司的资质,而当时我自己的确也没有实力,既然“红胡子”几次三番地找我,满怀信心地规划着以后公司的业务,发展等等,并答应严格按合伙协议弄事,实在不行,公司法人由你小强担任。也就答应了下来。

    事情定下来后,开始跑注册的事,这事也好办,执照很快办好,租了个地方放了炮仗,我俩公司就算开张了。

    谁知道注册公司宽进严出,当你注销时很多麻烦事儿,跑不了你,在后面等着你呢。今早上账务代理公司的小张还给我打电话,又是什么国税地税没有申报已经“转非”了。

    小朱问,啥“转非”?小强鲜蒸热卖,“转非”,就是转成了非正常户,我也是才明白。又给小朱打比方说,像有人说是“上吊”的,其实是“上海吊车厂”的,简称“上吊”的,嘿嘿。

    小朱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小强无声地笑着脸不得不等着他笑够了,才接着往下说。想注销先“转正”,就是转正常,交罚款了才能转正,少则三、五百,多则一两千,转正了才能注销,注销时还得缴印花税,残保金,什么公司经营时租赁场地的房屋租赁税等等,光残保金就得一万多元,我真想把我自己也给整残了,看看还往我要不要残保金。

    小朱又拍着小强大笑起来。小强一本正经地说你嫑笑,真的,我还真想试试怎样把自己弄残了,就是对自己下不了这个手。小朱看他认真的样子,绷住嘴不再笑了。

    小强接着说,财务代理的小张说下来得两万多元!我的天,这还不算,还得拿出什么股东决定公司解散的决议,还得登报声明,登报声明费又得一千多元,声明过45天后才能去工商局注销。想想我都头大。当初想着公司不干了我和“红胡子”一算账算完事,吃亏占便宜就这了,他坑我不坑我各自凭良心,谁知道后面还有注销这些烂脏事儿。要看当时俺俩拿厂里工具的情形就知道,当时我算是偷吧,偷就得遮遮掩掩,多少有那么点良心未泯,可“红胡子”干脆就硬拿,理直气壮,像欠他的似的,嘿嘿,做人的差别咋这么大呢?小朱又被他逗乐了,这次他用手捂住了嘴,继续认真地听他说。

    公司成立后接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活儿,挣了几笔不多不少的钱,业务不好不坏地弄着,全没有想象中的红红火火,财源滚滚。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有时候就这样么奇怪,你徒手的时候逮着了兔子,当然你信心满满把捉兔子的家伙儿式都准备齐活儿了,反而和原来徒手时差不多,可笑不可笑。嘿嘿。

    最终落下一屁股债是始于“红胡子”让接的一宗大活儿,他说是他一个很不错的关系,下面县城的首富开发“首山·新纪元”项目,那个首富叫章见尼,我看他应该叫“章奸你”,坑你哩。章开的有煤矿,有焦化厂,富可抵县,现在又搞房地产开发。我犹豫再三,没下定决心,垫资太多风险太大。结果,“红胡子”说道,不大胆难高产,哼,怼!

    结果,“奸你”先是煤窑被查被封,后焦化厂停产,银行催账,资金断裂,房子建了一半停了。找项目上要钱,项目部也散了,找“奸你”也找不到了,咋了?号儿里面待着呢。我俩垫了三百多万屁了。最后,我俩算算账,一人担了一百伍拾多万元的烂债散伙儿,我把前期辛辛苦苦挣的钱赔里,还欠人家几十万元。

    后来听说“红胡子”私下采取了手段,要回来了六十多万元,按说要回的钱应该算两人的,我曾经找他要,可他根本不承认有这回事儿,我俩打了一架以各自自理医药费结束,我拿他也没办法。再找他,他却就消失了。

    没想到又在这儿冒出来了,唉,这事是凭良心的,他不认,我就得自认倒霉。……公司也不再往下运转了,谁知道注销还有那么多烂脏事儿,唉!

    小强抬着头,目光直视着墙板,愁眉苦脸地。停了停,回过头对小朱说,给你这么一说,也倾诉一下,好受点,你可别笑话呀。

    小朱很理解小强的心情和此时的状态,拍拍小强的肩膀说,哥,你没把我当外人,我知道你是对我敞开了心的,都是男人,虽然我年轻,在工地上也见过那些小老板们的难处,更亲眼看到过为要账跳楼的,找大老板动刀子的,但凡能过得去,谁也不会做那种极端的事,更知道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和担当和活着的不易,……给你说吧,有时我也不赞成俺姨夫那种做法……

    小强急忙打住,吃惊地问,你姨夫?谁?你说胡子宏是恁姨夫?小强瞪大了眼睛,为自己嘴巴没有站岗的往外瞎嘟噜后悔得不得了,真想扇自己的嘴巴。

    小朱看到了小强瞬间变化的表情,明白小强此时的心理,他给小强上烟,又打着火机,双手护着火头给他点上,这种示意要表达他的坦诚,就是把小强当成了可信赖的哥们儿才这样开诚布公的。小朱说,胡子宏是俺姨夫,表的,俺妈她表姐夫。不过他确实敢怼,这个项目的分项工程就是他接的,让我给他找的郑州俺同学的公司,挂靠,对接人是我。不过小强哥你放心,我很清楚事儿是咋弄的,也知道你的技术水平和能力,有机会咱俩多聊聊,给小弟指点指点。

    “恁表姨夫?……”小强不知该咋问。

    “哦,他不常在工地,这儿的一切都是我负责,每周一次的甲方监理施工单位碰头会他也很少参加。哪天他来了我喊你聊聊?项目部最左侧那间活动板房是水电安装办公室。”小朱明白小强是想了解胡子宏的现状,回答道。

    “静坐常思自己过,当面莫论他人非”,而自己就像胆大妄为地跳入了邻居家院子,正在无所顾忌地随便折腾,猛回头,才发现邻居的亲戚正对自己的一举一动贼头贼脑的行为一览无余,自己觉着又丑又羞。小朱刚才表示出的诚恳,让小强的尴尬有点缓解,他不再为自己刚才背后当着别人亲戚的面咒骂“红胡子”感到不好意思,嗫嚅道,小朱,你太抬举恁哥我了……刚才我说的你权当没听着……有用着哥的地方就支句声,大忙帮不上,帮点小忙没问题……

    好。好。小朱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一边应诺,一边示意小强自己要走了。小强给他摆摆手,算是别过。“我日,靠!”小强以口头不知该操谁的娘两句结束,开始忙自己手头的活儿起来。

                          四

    今天的活儿结束得早,小强骑着宝驴回到家里,小泽熙在写作业。小强推开门时,还没等小强换了鞋,儿子便扭过头来告开了妈妈的状:“爸,我问你个问题,咱家到底谁是家长?”小强又以为学校要开家长会,就说,啥时间开家长会?

    儿子噘着嘴说,你就回答我谁是家长,如果你是家长,那就给俺妈开开家庭会,开会你就可劲儿批判俺妈吧,倒是管管我妈妈吧,放学也不来接我,让俺姥爷来接,俺姥爷还要忙着去打麻将,把我往家一撂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她这是惯犯,会上我给你站一队,判俺妈的刑。小强笑了,说,等她回来了就开。

    半夜,小强迷迷瞪瞪地感到小红在上床往被窝里面钻,小强还没癔症过来,小红激动地搂着小强喘着粗气兴奋地说,小强,分享给你个好消息,我的业绩已经上星了,上了星那收入可就吓死人哩。小强生气地说,滚滚滚,死人不都是吓死的,我倒是被你给吓醒了,睡觉!小强生气转身给她个屁股,小红被噎住,怔了会儿,睡去。

    第二天活儿赶得紧,当中暖通安装和水电安装班组因为标高问题互不相让,水电安装组已经排好的管子不想再返工拆除,暖通班组却拿着图纸说他们的标高距正负零刚好是在水电的位置。双方僵持不下,怒目相视,火药味十足,打架的势头一触即发。经验不足小朱急得没办法,边快步向现场赶来,边一遍又一遍地给胡子宏打电话,可电话那头一直忙音。

    这个问题小强早就发现了,别人看图纸一般只看自己施工的单项,而小强却把图纸系统地看了一遍,设计很可能也是分项设计的,结果,两套东西有可能在正负零处重合,虽然理论上留有距离,实际施工中操作起来就会“打架”。当时小强思考了一阵子,也考虑到了解决办法,一是施工方找甲方、监理让设计方出变更,造成的工程量变更给施工方签“现场签证单”,最后据实给施工方决算。一是双方的一方改变施工方式和工艺,交叉的部位绕开……

    一旁角落里蹲着小强刁着烟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做好了看一场热闹的武打片的准备,心想,加演片越长,正片越打得精彩,看场功夫片子要二三十元,好嘛,现实版的,还免费的,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偷偷地乐着。小强看到急燥火燎的小朱,才意识到还有小朱他们的事儿,他犹豫片刻,急忙起身迎向小朱。

    他猛然从暗处站起吓小朱一跳。小强还没有说话,小朱愣了一下,眼睛一亮,立马拉住小强的手说,哎呀我哩强哥,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的,快,快,快,你说咋弄?小强也不推辞,知道此时不是客气的时候,一边从小朱掖下抽出图纸,一边对小朱说,让你的人全部先停了,我给你说怎么处理。小朱转过身向工人喊道,都先停下,等会儿再给你们说咋进行施工。

    小强打开图纸,详细详细地给小朱讲了讲自己的方案。小朱一边给小强点烟一边盯着图纸听小强的讲解,打火机燎到小强的头发,两人都大笑了起来。小强说完,小朱兴奋地抱着小强几乎要把他给抱了起来,那个高兴啊。“强哥,今晚我请你,叫上你的几个伙计。”小朱感激地说。小强咧咧嘴笑笑说,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不沾恁姨夫的边儿呀。小朱再次重复道,表的!

    晚上,小朱叫上小强他们几个要去吃大餐,小强和几个伙计说,街边地摊就挺好的,大饭店花钱多还吃得不如作,小朱拗他们不过,只好随他们的意,到“万人坑”(河滩那儿一到晚上净是地摊饭店,都称这里是万人坑)吃去了。

    小朱说,今晚不尽兴不能归呀,以前哥儿几个都是吃兑胡,一人兑个十块二十的,今晚占了小强的光,免费吃,大家伙也不客气,敞开了喝。

    【小说】企立

    边吃边喝边聊,干了一天的活儿挺累,这个时候好好善待自己一把,那个得劲儿啊。

    大家都晕乎乎的了,开始说醉话。男人都天生是政治家,大到国际形势,小到国内新闻,物价,子女,法律法规,各种奇闻,等等,远到太空,银河系,月球,美国,中东,近到本市拆迁,发廊小姐,洗脚按摩,工地工资,外地来的农民工组成的临时夫妻等等。小强也晕了,咬着小朱的耳朵说,小朱,你别介意啊。小朱说,哥,我什么不知道,男人吗,都好喷大的才能显得自己不窝囊,知道,知道,这是男人的盔甲。我想给哥商量个重要的事儿,表姨夫根本就不来工地,也不知他忙啥哩,而工地又不能没有把舵的,你看,强哥……

    “喝醉不说事儿,这是规矩,有啥赶明儿再说。”小强就着晕劲儿头摇得布郎鼓一般。小朱说哥你没事儿吧,小强又逞强地端起酒杯说,来再干一个!

    喝完酒,小强要骑电动车和几个伙计一起回家,小朱死活不让,说别回去了,我可以在附近给哥开房,咱哥俩好好喷喷。小强拧着头,朦胧着眼说,那不中,回去还得交公粮哩。几个人哈哈大笑,哥几个说,你就留下吧,让朱总在宾馆给你找一个,泻泻火。小朱也笑着劝,小强说,嫑胡说八道,小朱可和恁这些货不一样。又凑到小朱耳边说,你嫂子出差了,家有儿子,我得回去。小朱没办法,交待他小心点,不行就把电车扔工地上,打车回去。小强骑上电动车说,放心吧,我这个车是“宝驴”,能保驾护航。一溜烟儿赶上前面的伙计走了。

    哥几个边走边热闹着,开发区路宽人稀,少有居民,双向十车道的路面机场跑道般宽阔,哥几个踅成群,可劲儿放纵,低层生活的压力在酒后得以释放,穷开心地轻松了许多,此时,仿佛这个世界是他们的。就在这时,后面一辆车开着大灯踅着弯儿从他们身边蹿过,前面十字路口红绿灯外又“嚓”地来了个急刹车。显然司机是酒驾,哥几个哄然慌乱地躲开,惊出一身冷汗,都破口大骂了起来。咣地一声,最后面的小强躲闪不及撞到了汽车后面,电动车摔倒了,小强也被撂倒在路边。哥几个中有几个“噌”地冲到车前,挡住了汽车,另几个去招呼小强。小强虽说喝了酒,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没啥事儿,除了滚了一身土外。他想站起来,其中一个伙计说,嫑动!小强说我没事啊。伙计说,司机看样子是喝酒了,酒驾,你千万嫑动。小强只好就势趴那儿。

    车前的哥几个开始敲打车门,他们看到,副驾驶上的一个女人正给正驾驶座位上的司机调换位置。这更坚定了他们认定司机酒驾的判断,几个人把车窗擂得山响,骂骂咧咧地吆喝着,快开门,撞着人了,看到是你了,嫑想调换位置,跑不了你!

    两人听不到外面的叫骂,只管换了位置,看来司机的确喝酒了,女的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晕乎乎的勉强地配合着她的男人弄了过来。男的趴在那里面佯装睡了,女的整理整理头发,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喘着气,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花容失色。

    僵持了大概好几分钟,那女的才摇开车窗,哥几个的骂声唔地传了进来,一个哥们儿说,再不出来报警了。从衣着上看她判断出这些人是后面不远处工地上干活儿的,心里有了底气似地打开了车门,下车后随即摁控制器锁了车门,就冲前面的哥几个套近乎道:“大哥,大哥,有话好说,车是我开的,对不起,我是新手,吓着你们了”。

    一个大嗓门哥们儿吓唬她说,我们都看到了,想调包啊,没门儿,故意夸张地说出车祸了,后面的伙计都撞上了,醉驾要负全责的,你说咋办吧。

    那女人大惊失色,慌里慌张地忙上前说,先看看人有事没事再说。边说,边向车后走去。大家伙儿看到,这是一个身材窈窕,服装得体,保养很好的女人,哥几个几乎都从心里达成了共识,好吧,非宰你们俩狗男女不可。

    女人走到小强跟前,裹起裙子蹲下,借着路灯的光线观察小强,又腾出一只手扶着小强的身子说,大哥,你没事吧。

    一股的香水气息扑鼻而来,这种香水的气味小强原来在那些大老板办公室签订合同时曾从他们漂亮的女秘书身上闻到过。小强闭着的眼睁开一点缝儿,一看这个女人,符合自己的判断,在他和哥几个心里,基本上能够判断出这个女人的身份了。又一转念,这个女人好像在哪儿见过,哦,对了,“红胡子”的情妇!小强只见过她一次,而她并不认识他。小强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经常与企业老总,社会名流等等上层人物交往,到底搞些什么,小强始终也没搞清楚。

    小强不敢回答,却被假意揽着他的哥们儿偷偷地用劲儿拧了一下,痛得小强“哎呀”大叫一声,那女人吓得猛一愣,噌地连忙站了起来,一时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哥几个喊着要打电话报警,那女人连忙说,大哥,大哥,有话好说,我也是那个工地项目上的,你们也应该是那个工地上的工人,司机的确喝了两杯啤酒,千万别报警,咱们私下解决就行了。对了,车上的人是胡子宏,胡总,你们应该是他手下的工人。

    话说到这儿,哥几个不再吵闹了,但是,胡子宏?哥几个相互看看,都没听说过。女人看他们一脸朦瞪,一甩长发,又急忙说,对对对,朱?那女人手指指着自己的红唇,开动脑筋思索着,豁然地大声说,朱小杰!对,想起来了,现场负责人朱小杰,你们认识吧。

    她这么一说,一下激住了旁边站着的一个伙计,那哥们儿不假思索地说,哦,小朱呀,今晚我们还在一起吃饭。好像和老板一起吃顿饭是多荣耀似的,当着美女的面显摆了出来。大嗓门儿碰他了一下,那哥们儿才知道有点不妥,蹲下不说话了。

    那女人是何等地聪明,马上判断出她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脸上的表情立刻放松了下来,说,大水冲倒龙王庙,都是自己人,好说,这样吧,我先把他送到医院检查,看看有没有大碍再说。

    她这么一弄,大家伙儿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是了,大家心里都知道小强没多大问题。而小强此时也不知该怎么收场了,他想了想,摆摆手低声说,算了,恁走吧。

    一旁的大嗓门儿说,那不行,酒驾的性质恁是知道的,胡子宏俺们也不认识,俺们也不是水电安装班组的,俺们是支壳子的木工。拿钱出来,俺们自己去医院看看。他这么一说,大家伙都附和着吵闹起来,对对对,拿钱吧!

    那女人刚才还恭谦的态度瞬间发生了大逆转,她呵呵地冷笑着,虽然她明知道他们是敲诈,简直是顺势碰瓷,但的确是胡子宏酒后驾车在先,她知道,如果报警的话,花上个三四万元也不见得能摆平,有个领导因为醉驾不但受了处分,还进了看守所,在酒驾问题上收拾人可不分光棍眼子。

    她心里暗自骂胡子宏,不让他开他赌气非开不可,两人涉及洗钱、骗贷棘手的事还没处理完,又节外生枝弄出这一出来,可恼!看来只好哑巴吃黄连,别再因这事弄出幺蛾子。她当机立断,既忿然又卖大地说,好好好,说吧,多少钱?一万元够不够?

    几个人傻脸了,目瞪口呆,不知该咋说了。大家不说话愈发让那女人生出一股有钱人的优越感和豪气,一幅盛气凌人高高在上鄙视他们的样子,直接说,好,两万!边说边打开精致的手提包,抽出两沓钱,往地下一扔,傲然地转身,扭着腰肢拖动着高跟鞋迈着小碎步嘚嘚嘚地走了,上车后一轰油门,唔地加速冲跑而去。

    小强被动地被哥几个当作道具搞这么一出碰瓷戏,又被一个女人羞辱一番,关键是这女人还是“红胡子”的情人,他好像当众被“红胡子”扇了几嘴巴一样无地自容。加上酒劲儿上来,头痛得像炸了,他啊地大叫着狠狠地朝自己头上捶打起来。哥几个吓坏了,不知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刚才追尾真的碰坏了脑袋?于是,大家手忙脚乱地把他抬到电动车上,向最近的医院送去。

                          五

    来到医院急诊室,小强犟着不进去,哥几个强把他推拥到里面。城边的医院生意不好,床位大都是空着的,医生马上就安排小强住院。医生不顾小强酒后吵吵闹闹,拉拉胳膊摁摁腿,又用医用锤子敲打敲打他的腿做“蛙跳反射”,问问这儿疼不疼?那儿疼不疼?一会儿小强不耐烦了,生气地吼道,我除了酒没喝够外哪儿都没病儿!边说,边跳下来就地来了几个前空翻,又来了几个后空翻,接着又轮圆了打了几个“大马车轱辘”,面不改色地拍拍手,说,有事冇?医生和哥几个都笑起来,小强说,算了,我要睡觉!

    第二天,小强猛地醒来,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九点了,想想昨天的情况,小强吓了一跳。这一觉睡得,小红去郑州听课走时交待得去两天,晚上让他照顾好儿子,不知儿子昨晚怎么样。于是,他急忙给老岳父打了个电话,老岳父在电话那头狠狠地把他骂了一通,小强可以想象得到老岳父生气时怒目圆睁的样子,只好在这头一个劲儿地道歉。

    挂断电话,小强自言自语道,这叫什么事儿呢,我小强还学会碰瓷了。他翻出口袋里面的两万元钱,心想,就算“红胡子”再怎么不济,自己也不能因此而讹人家的钱,如果不是昨晚喝多了酒,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哥几个当道具绑架着干出这样的事儿,不地道,虽然自己确实急用钱。不行,这钱得还给过去。

    他起身拉门出去,正好与小朱撞个满怀。小朱提了礼物是来医院看他的。小强一愣,说:“你怎么来了?”

    小朱放下东西关切地说:“听工人们说你昨晚给人追尾了,我过来看看。”

    小强说:“嗨,我没事,正准备走哩。你来得正好,昨晚的事我正要给你说说。恁姨夫‘红胡子’……”

    “你都知道了?”小朱吃惊地说:“我是今天早上才听俺表姨说的,强哥,表姨夫出事是早晚的事儿,可工地这一摊子可怎么办啊,强哥,昨天晚上我就想给你商量,你的技术能力和工地管理水平我是知道的,你得帮助我把工程做完了啊……你要是信任我的话,你那个安装公司嫑注销了,你不想当法人可以,法人我来当,不用你出钱,算技术入股,由我来跟我郑州同学的公司签订对接协议……咱共同去打拼……”

    “什么?你说‘红胡子’出啥事儿了?”小强一下子愣住了,显然小朱说的不是他酒驾和自己撞车的事儿,他迫不急待地问。

    “你不是知道了?今天早上被公安局抓走了,还有一个女的。骗贷,洗钱。”小朱反问小强道。

    “哦?!还真有这档子事儿,昨天晚上和我撞车的正是他们俩个。”小强说:“……哥几个还讹他们了两万元钱,我原本打算把钱通过你还他……”

    “哦,”小朱也很意外,他就势在病床上坐了下来,想了想说:“强哥,钱不钱的现在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以后再说吧,你就先用着吧。我给你说的咱俩的事儿你考虑考虑,强哥,工地真需要你这样的人啊,你得帮帮恁兄弟啊。”小朱几乎是哀求小强了。

    “钱,你拿着,我不能要”,小强执拗地说:“先把这事儿给了结了再说。”边说边把钱塞给小朱。

    小朱左躲右闪躲也躲不过,只好接了钱,想了想说:“哥,表姨夫很可能得判刑,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你看这样行不行,这钱权当是你暂借表姨夫的,放到我这儿算是入股,等日后咱们赚到钱连本带息一并还他,中不中?”

    小强想了想,小朱年轻,敢想敢干,有文化有知识,不仅能吃苦耐劳还办事稳重,将来必定能成大事,和他一起弄事儿算是搁对了伙计,他能看得起自己邀请自己入伙是自己的福份,自己还有什么不愿意的理由?

    而两万元钱的事儿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似乎只有这样才合适,也就答应了下来。见小强同意了,小朱抱着小强兴奋地说:“我哩好哥呀,公司做大了,你就是元老。小弟谢谢你了。”两人都笑了起来。

    小朱帮着小强刚办完医院的手续,小强的电话响了。小强一看,是大舅哥打来的。小强接通电话,大舅哥黑子一反常态轻声细语地说,小强,你能不能来一趟?

    这种反常让小强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了,小强忙问道,哥,有啥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小强一个劲儿地套大舅哥的话。三下两下,黑子的耐性就没了,说,我先给你提个条件,你欠我那10万元钱先不用还了,就当我给俺妹子了,你不能给她置气啊。

    小强明白肯定是小红办了你什么没成色的事,会是什么事跟钱有关?小强一激灵,抢道,哥,小红是不是被人骗了?谁?哦,直销公司?电话那头不说话了。小强追问道是不是?现在小红咋了?黑子吭吭哧哧地说,她把自己反锁到俺家的卧室里寻死觅活哩。

    小强挂断电话,骑上“宝驴”向外冲去,小朱在后面问他怎么回事?小强边跑边简要地把情况说了说,并交待小朱先回工地吧,处理完事后我就过来。

    小强把破电动车往楼下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黑子住的楼层,没进门就听见小红呕呕哎哎的哭声。推门进去,大舅哥黑子正站在卧室门口隔着门劝她,见小强来了,黑子冲小强说,你可嫑再埋怨俺妹子了,嫑火上浇油,她手里有一把剪子。

    小强点头示意明白。他敲敲门问道:“小红,你对我说到底是咋回事嘛?是不是被赵老师给骗了?骗了就骗了,该破的财不破都不中,要是搁这儿不被骗,就会在别的地儿破财,财去人安乐,钱是龟孙,扔了再拼,你要干傻事儿泽熙俺爷儿俩以后可不带你玩了,恁老公和儿子可都成了别的女人的了,你不可惜?儿子是全新的,我也差不多八成新呢!”一边的大舅嫂憋不住噗嗤笑了,黑子也咧着嘴不出音地笑。

    里面没了动静,小红止住了哭声,看来小强的话起了作用。僵持一会儿小强又敲敲门说:“你出来我今天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朱,朱小杰知道吧,以前你还常夸他,还张罗着给人介绍对象哩的那个小朱,他要接手我那个公司了,你是知道的,小朱那小伙子年轻,敢想敢干,有文化有知识,不仅能吃苦耐劳还办事稳重,将来必定能成大事,和他一起弄事儿算是搁对了伙计。关键是我这水电安装工相当于二级知识分子,小朱相中了,不用咱投资,让我加入算作技术入股,多好的事儿……”

    黑子听得眼热了,拉住小强说,你说的这可是真的?我听我那个朋友说这个工地下来弄好了就能挣个百八十万哩,我,我那10万元你看能不能算你名下的股份?不中我再给你弄10万元……

    就在这时,小朱也气喘吁吁地进来了,说,哥,我看你那电动车真是“宝驴”,我开车撵都撵不上。小强说,我那“宝驴”在马路上能见缝插针,闯红灯也不扣分,你闯个试试。黑子一看,急忙给小朱让坐上茶,趁摸着问刚才小强所说的事儿。

    小朱笑笑说,小强哥,到时候给你配一辆“宝马”开,看你还敢不敢闯红灯。又问,俺小红姐没事儿吧。小强偷偷地指指卧室门。小朱明白了,朝着卧室门仰着脸诚恳地高声问道:“小红姐,我邀请俺小强哥加入的事今儿个正好也听听你的想法,你过来发表一下意见吧”。

    小朱回过头来把自己对公司的经营理念和下一步打算谈了谈,他稳重而又自信的话里透出一股子干劲儿来,几个人热闹地聊起来。就在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卧室门开了,小红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历时二十六天创作完成 (2019.2.20-2019.3.16)

    作者简介:  王国宏,笔名王者飞鸿

    蜂蜜哥,三王爷,河南临颍石桥人。汉族。现居许昌。诗作、小说、杂文、散文、随笔等作品散《作家导刊》、《河南省文学院》《漯河文学》《原野》《河南青年报》《中国城乡金融报》《妇女生活》《花城·爱花城》《厦门文学》等报刊杂志。

    地址:河南省许昌市仓库路裴山新家园3号楼201室

    邮编:461000

    电话:18639716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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