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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绝对不会相信，我刷信用卡买了什么，一头犀牛，送货上门，体型庞大，好不容易塞进门，可卡在房间里，转不开身。

单身公寓，你也知道的，十几平米，犀牛头先进去，屁股朝门，左右两边蹭着墙，满满当当，现在进屋只能从犀牛背上爬进去。

犀牛背很滑，会溜坡，要小心卡在犀牛背和墙壁之间，我试过从肚皮下面爬进去，很快放弃了，首先犀牛会跺脚，何况它还是头雄犀牛。

一头雄犀牛的领地有十平方公里，现在它困在我二十几平米的房间里。当初刷卡我以为买的是玩具犀牛，没想到现在网购这么发达，只是服务态度依旧差，我投诉，仍旧不能退货，十几年网购，我第一次打了差评。

水果，树叶，青草，犀牛嘴里不停能嚼上一整天，你无法想象它多爱吃香蕉。我还从小区的垃圾房拖了一个大垃圾桶上楼，选颜色的时候犹豫了好久，我不确定要可回收垃圾桶还是其他垃圾桶，最后选了我喜欢的绿色垃圾桶，放在犀牛的屁股后面，它屁股一撅，一泡屎尿能装满半桶。

犀牛只爱吃，不太叫唤，只要吃饱了，就没什么脾气，不过，这几天天气越来越热，它开始有了脾气，越来越暴躁，蹭墙，跺脚，甩尾巴，吃已经无法安抚，我搞不懂它。

公寓两侧的墙越蹭越薄，单身公寓转眼要打通变成三室户了，我上网查了查，原来犀牛皮虽然厚，可褶皱里的皮肤却很嫩，容易有蚊虫，所以整日里除了吃就是在泥地里打滚，一身泥防蚊防虫，我觉得自己以前有点误解了猪，它喜欢在泥地里打滚，并不是天生脏兮兮，还不是因为洗不了澡，喷不了防蚊液，没干净衣服可穿啊。

猪，我在此道歉。

为什么有些人皮这么厚却不长虫子？也可能长了虫子我不知道，也许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偷偷掰开自己层层叠叠的皮，尽情挠。

我也一层一层扒开犀牛皮，往里面喷防蚊液，擦花露水，三重薄荷，挑出里面的小虫子，排成一排，犀牛眼前排开，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犀牛鸟，犀牛唯一的好朋友。

犀牛安静了，继续吃，不再蹭墙。

二

要搞好同事关系，养猫养狗甚至养猪都可以，养犀牛还不如养泰迪。我第一次提到自己网购了一头犀牛，他们都兴致盎然夸我脑洞大，我说犀牛挺好养的时候，他们已经有点腻了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最新的综艺以及另一个同事剪了毛的泰迪。

“犀牛怎么样了？”同事们看见我就会笑着问我犀牛的事，他们的笑里面带着调侃就像挂在嘴角的米粒儿那么明显。

“吃完拉，拉完吃，”我说，“每天都得除虫，不然要发脾气。”

“是哦。”同事总是这么回答。

我觉得他们并不相信我买了一头犀牛。他们问我犀牛怎么样了，期望的是我笑笑说够了，玩笑开一次就够了，没必要祥林嫂一样，每天说。

“犀牛怎么样了？”花也问我。我受宠若惊，花每天戴着耳塞，即使开会也不摘下，她只用余光看人，看我连余光都没用过。那天下班，我和她挤在电梯间的最里面，她正视前方，并没有看我，只是突然问，犀牛怎么样了。

“角还在吗？”花鼻子往前拱了拱，下巴抬一抬，比划示意了一下。

“早没了，”我说，“那只角比犀牛本身值钱。”

”我一直分不清楚没有角的犀牛和河马的区别。”花说。

“健身教练和肥宅的区别。”

花余光瞥了我一眼，电梯门开了，挤出去两个人，像是羊断断续续拉了两坨圆鼓鼓的羊屎。

“方便去看犀牛吗？”花问。

“犀牛和我都怕生。”

“所以没有犀牛。”花的语气很肯定，结论式的六个字。

电梯门又开了，我说走吧。

花开车，我坐副驾，她的手机直接连了车里的音响，第一个音符出来我就觉得像是被老虎爪子挠了心。《In Waves》，花说。

到我住处，开门，是犀牛的两瓣屁股，花站在犀牛屁股后面，犀牛尾巴夹在屁股间。

我说看，犀牛怕生。

我让她稍等，从背包里拿出一大串香蕉，爬上犀牛背，抱着它脖子，喂它吃下。犀牛的尾巴松下来，垂着，左右摇晃。

摸摸看，我从犀牛背上下来，让花摸摸犀牛背，花的食指轻轻碰了碰犀牛背，犀牛尾巴甩过去，拍在她手背上。

哇哦，花吹了声口哨，手背红了，疼痛感比犀牛的存在更真实。

“做我男朋友吧。”花说。

“啊？！”我听到比收到犀牛还吃惊。

“别误会，”花说，“不是和你说，我是和犀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