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时,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物质困乏,起码的温饱也难,别说鸡鸭鱼兔,山珍海味了。最平常的猪肉,过节才有每人二两的供应,且得凭票购买。想吃点肉,开开荤,那是难得的奢侈,平日里连红苕都吃不饱,吃顿白米饭也成了梦想,何况肉呢。
可奇怪的是,却没太多的痛苦感,相反,那许许多多的童年往事,那寻觅美味的欢乐,穿透苦难,过滤悲哀,鲜活地印在了脑海里。几十年风雨难毁,烟云难掩,在深邃的记忆苍穹里,如星星般微笑,闪烁……
让我最先想到的是美味的虾米。清明已过,谷雨前后,正是阳春,风和日暖,柳枝飘绿,人们开始准备栽秧。队里大伯牵着水牛,扛着犁铧,来到闲了一冬的水田,驱牛下水,驾枷犁田,铁犁翻起田泥,搅起一道浑浊的红水,与水草覆盖的清水相映,色彩分明,煞是美丽。
更为美丽的是那浑水中,随着泥水窜动的大大小小的虾米,这是故乡常见的田虾,个头比河虾小,但肉头比河虾厚,纯野生,味道鲜。田虾喜浑水,犁田时,成群结队游来,在浑红的泥水里涌动着,跳跃着,着实让人喜爱。
紧跟在后边的就是我们,双手拿着虾筢,不停地在浑水中捞着虾米。虾筢竹篾编成,网眼可漏水,前口平而敞,上置连接两侧的提竿,便于手握,后口缩而小,设有倒刺,在口上系一个麻布袋子,以便前边捞到的虾米顺水装进袋子里,再也跑不出去。
看到虾筢里那些活蹦乱跳的虾米,顺水流进布袋,心里便有说不出的高兴,那香喷喷的美味,诱惑着我们的味觉,那馋人的口水,有时也流到浑红的水里了。我们腿短,挽上的裤腿,常常被荡起的水波打湿,却毫不在意,脸上沾了污泥,还格格直笑,因为那布袋越来越鼓,越来越沉。
扛着虾筢回家,取下布袋,把虾米倒进木盆,捡去草叶杂物,用清水漂洗干净,直到颗颗虾米清花亮色,沥尽水,母亲便高兴地为我们制作美味了。没油,把鲜活的虾米倒进锅里,用火干焙,一会儿,那原本晶莹蹦跳的虾米,变成了通红透亮的金钩,再洒下蒜沫、姜丝,那美味顿时溢满老屋,香飘天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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