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一个人的阅读史,就是他的精神成长史。其实,很多的阅读长不了精神,相反还可能拉低你的视域,阻碍你的智慧。所以,阅读是一场冒险,对人的成长而言,阅读其实是一件需要碰碰运气的事。
我坐在书桌前,凝望着书架上整齐又凌乱的这些方方正正的东西。突然觉得,不就是它们让自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吗?
从琼瑶、三毛到张小娴、庆山,从毕淑敏、张德芬到张爱玲、严歌苓,从于丹到龙应台、从杨澜到柴静,从安意如到叶嘉莹,每一个阶段都在试图寻找生活和思想的坐标;从金庸到毕飞宇,从汪曾祺到王鼎钧,从沈从文到王小波,从周国平到赵汀阳,从蒋勋到鲍鹏山,从毛姆到哈耶克,每一阶段都有钦慕和仰视的男神。
一个四十岁的女人书架
书架的最上层,左边格子里,摆放着评高级职称是的三垛厚厚的资料,还有用牛皮纸打包的三叠厚厚的复印文章。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有阅读专业杂志和书籍时摘录和复印有价值的文字的习惯。尤其是网络上浏览到的好文章,我喜欢打印出来读,纸质阅读和这间小书房一样能给她安全感和满足感。另外,这个格子里还放着一只粉色塑料小猪型零钱罐。想不起,什么时候有了它的,它不是“佩奇”,但肚子里却配奇了各种硬币。每年过年大扫除时被捧在手里擦拭是它与主人唯一一次亲密接触。在这个家里,这样被长年累月冷落、漠视的物件何止粉红小猪呢?很多时候,它们是被摆设而不是被需要。书架上,有些书也难逃此运。
右边格子里安静躺着的苏霍姆林斯基、夸美纽斯、蒙田、莎士比亚、杜威、柏拉图,便如此。它们曾经被捧在掌心,细细品读、低声吟诵,那时,它们都在大学图书馆的书架上,被我请出又送还。参加工作后,我把这些曾让我激情澎湃、热泪盈眶、豁然开朗的散发着墨香的文字买了回来,以为我能常读常新,不断地从中吸取营养,寻得理性,可是,猛然间发现,它们中的大多数已经被我遗忘了多年。它们让我想起了十多年前在师大图书馆占座位的日子,想起了二里半、堕落街、,想起了三棵树、砂锅粉和食堂的炒饭。想起了当年那个为能真正享受一下自由自在闲读的大学时光而两次三番考研的自己。
但是,今天,看着这些熟悉的书名和作者,我竟然不能完整地说出其中任何一句所谓“金句”或警言。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爱因斯坦所说的,教育就是你把学到的知识忘记后剩下的东西!我认同这句话中的哲理,滋养我们的身体和心灵的,教我们智慧和爱的,最终都化为了无形,不必说出它的名字,也不必回忆它的样子,因为它已经在你的身体力行里,在你的举手抬足间,在你的每一次微笑、每一句言语中。这也许就是浸润和熏陶吧。这样想着,我又少了一份自责和愧疚。但是,不得不承认,观念和思想,情怀和胸襟,是需要一遍又一遍的洗刷,一次又一次地侵染才能变化和更新,才能坚定和固守的。如果得闲,为什么不重温呢?就像和智慧的长者对话,或许他说的还是那一套,但你已经不同了,自然会有别样的收获和思考。
从上往下,第二格。左边是我近十年来一直订阅的杂志《语文学习》,当然它的大部分期刊都收在了另一个书柜里,近两年的放在了办公室。紧挨着它们的是一摞厚薄不一的笔记本。笨拙的人总愿意选择一些简单、原始的方式来记录。圈画、摘抄,这是我阅读的习惯。近些年又喜欢上常在书的空白处做些批注,发些感慨,写些联想。这些,在某些读书人看来算是不小的毛病。很多爱书人是有洁癖的,不喜他人借阅,忌讳折叠书页、在树上图画、批注。这一点,我非常能理解。碰到我这样的借书人,运气是糟的。因而,我越来越少借他人书来读,因为借来之书得小心翼翼爱护着,还得憋着忍者不动笔墨,甚是难受。大多从图书馆或是二十四小时书店借来的书,我都尽可能逼自己在短时间内浏览完。实在喜欢或是以为值得慢下来细读、再读的一定从亚马逊或当当购来,唯此,方能自行处理啦。近些年,我也极少把书借给他人,借出去两本,都有去无回。如果有朋友喜欢所读之书,我宁愿送一本新书也舍不得借出,因为书上那看起来潦草、丑陋甚至难辨的,用各色笔,散落在角落或目录,随处可见的蝌蚪文里,记录了我当时的心境和思考,是要留作回忆的。慢慢人生,孤独之旅,没有跌宕的人生,没有起伏的日子,静好却单调的岁月里,这些他人和自己的文字或许就聊以做为寂寞时的消遣了。
读书笔记的价值,于我而言,更多的是见证和激励,它们能提醒我,很多的阅读是在为当初的无知浅陋补课。它们能鞭策我,再忙的日子,只要愿意,也能挤出时间坐在书桌前阅读。同在一格的还有一套王开岭作品和顾随讲、叶嘉莹笔记的《中国古典文心》《中国经典原境界》《中国古典诗词感发》。这些书,不过也是在给自己“补课”。包括,这个书架上没摆放的诸多文学经典。回想起来,格局、眼界、视域对一个人的成长真是至关重要。而要让它们开阔起来,肯努力是远远不够的,得有人引领,有人指路。能遇见一个有见识的“重要他人”往往是一个人人生道路上最大的“运”。在读书这条路上更是如此。我的中小学阶段没能遇见这样眼界开阔的引路人,但我感谢他们的质朴和善良,尤其是他们对“读书”人的偏爱和鼓励。我真正的阅读是从二十多岁才开始的,我一直很惭愧,总觉得自己读书太少,读书太晚,尽管我不满五岁就入学,尽管这十余年我都努力在追赶。
这一层的另一个格子里,都是研究生毕业后回到学校教书陆续读的一些书。这是我近些年阅读的主体部分,对一个职业人而言,专业阅读应该是必不可少的。作为一名中学语文教师,她的专业阅读领域似乎要相对广一些,许多相关学科的理论和前沿研究必须借助阅读方能了解,与时俱进。另外,受研读专业的影响,我还特别愿意跟进语文学科教学和教育教学理论的最新研究方向或成果,所以,我的书架上最多的书是有关文艺批评、文学鉴赏、文本解读、学科教育、语文教学的书。《语文教育研究大系》《语文教学内容重构》《语感论》《言语教学论》《走进语文教学之门》《课程与教学哲学》《语文课程知识初论》《对话语文》《国文百八课》《经典小说解读》《名家六十讲》《解读语文》诸如此类。我逐渐开始了围绕一个问题的主题阅读,围绕一个专家的系列阅读,围绕一套丛书的书册阅读。比如,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的“大夏书系”曾在某一长段时间占据了我几乎所有的阅读时间。
正襟危坐式的职业阅读自然是不可少的,葛优躺式的消遣阅读也别有风味。我的消遣阅读里有两类略值得一说。一是,儿子爱读的,能读的,我陪读。因此,我借着孩子的名义补回了一些童年阅读缺的课,当然年代有别,两种阅读之间已经没办法完全画上等号了。郑渊洁、杨红樱、曹文轩,格林、安徒生,我囫囵吞枣地咽下了一些童话,为的是能和孩子有更多的互动交流,直到他一口气读完整套厚厚的哈利波特,我才意识到自己不必也无力追赶了。接着是《城南旧事》《呼兰河传》《奇幻少年牧羊之旅》《老人与海》《边城》《追风筝的人》《苏菲的世界》《杀死一只知更鸟》《皮囊》等等读过没读过的,因为想让孩子爱上阅读,又读了起来。丰子恺、张晓风、苏童、鲍鹏山、汪曾祺;苏东坡、祥子、悟空、李逵,因为想让孩子也了解了解,重读起来。另一类,是为学着做个合格的母亲而读的,《窗边的小豆豆》《好妈妈胜过好母亲》《心里营养》《怎么说孩子才愿意听》之类。只是,懂了和做到,实在是相隔太远的两码事。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一位十二岁男孩的母亲,可以用她的育儿经验,负责人地说:没有一本育儿手册或是“小红书”能教会你怎么陪伴和教育自己的孩子。一个女人一辈子的最大的功课和难题就是做一名称职的母亲。
当然,我的书架上还有一些“毒鸡汤”,它们曾经营养过我,短暂地治愈我的焦虑和失眠,缓解我低落或暴躁的情绪,但真正让我从抑郁中走出来的是慢跑、瑜伽和随着岁月累积的对诸多人世、俗物的淡然和释然。近两年,我开始尝试着拆掉思维里的围墙,学习阅读一些颠覆头脑已有认知的著述,接触一些之前三十多年从未触碰的思想和话语。《什么是科学》《审美、审丑与审智》《1984》《动物农场》《美妙的新世界》《乌合之众》《娱乐至死》《通往奴役之路》《致命的自负》《祛魅与去蔽》……
我喜欢生命像茶叶的比喻,它浸泡在水里,沸腾滚烫的水没有将它煮硬或熬烂,而是让它舒展了自己,芬香了他人。人的生命不就是在不断地涉猎中展开的吗?如果,阅读被设限,我们长期在偏其一隅的阅读里遮蔽了另一只眼睛,阻隔着另一种声音,偏执、冲动、盲从,却浑然不知,岂不成了乌合之众?“房间里的大象”遭遇了沉默的大多数,一头自由主义的鹿怎有勇气在无际的草原驰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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