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还嗅着春花的清香,在炎炎夏日树荫下做着春梦,转瞬已是深秋。站在时光的路口,季节在无声中轮换着,年年相似却又不同样。没有交接仪式,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风,就把季节的信号告诉了我。
秋阳下,鸡冠花深红。如一束束高擎的火把,静静地燃烧在路边,小楼的围墙外,篱笆墙角。红得通透,开得炫目,在这秋风萧瑟的季节,让日趋枯萎的村庄有了色彩,有了静态的美。
“墙东鸡冠树,倾艳为高红。旁出数十枝,犹欲助其雄”。鸡冠花开了数千年,依旧灿烂,依旧不改本色。在乡下,每一朵花,鲜艳也好,平常也罢,都不是为了炫耀自己,也不是什么诗与远方,所有的花事凋谢只为生命的种子成熟,延续,植物有衰才有兴旺,才会生生不息。
从田间小道踱回,漫步在村庄里,秋阳透过日渐稀疏的树冠,斑驳在我的身上,暖暖的。我的目光在搜寻,记忆中忙种忙收的影子已不再现,牧童晚归的笛声已被夕阳没收,村庄显得淡定,静谧,连“叽叽喳喳”的麻雀也早早地钻进了竹林。村庄像个老人在悠闲地品着时光的香茗,享受着暖阳。
我也是个老人,背着手闲逛的老人。三月底我也这样在村庄闲逛过,那时春天还没有到,树木才刚刚苏醒,但村庄已被油菜花包裹了起来,被菜花的浓香氤氲着起来,走到哪里都是。但我没看到鸡冠花,那弱小的嫩苗可能还没有伸出土面。
不觉转瞬间,又到了栽油菜苗的季节,春夏如人生的脚步匆匆,来不及回眸,已被掩埋在岁月的风尘里。
出门时还穿着短袖衬衫,此刻风一沾上皮肤便觉得有了凉意,有了被指尖戳了似的不舒服,不再像夏日那般对风的渴望,这个时候才觉得天上太阳的温柔。不知道那些前一阵子还诅咒太阳毒辣的人有什么想法,再往前迈几步,想享受阳光恐怕是件奢侈的企盼了。
日子一天天的翻过去。像我们人生的四季一样,现在走进了中年,走进了既收获满满又即将面临萧瑟的冬季。“ 自古逢秋悲寂寥”,这个“悲”字,多半是临近了人生的暮年,所以许多人面对秋天,面对秋雨,便有了忧伤,便有了感慨,便有了惆怅,便有了步履蹒跚。
秋阳里蝉声渐稀,这被夜露冻坏嗓子的夏之精灵,太阳出来时它仍亮开了喉咙,尽情地嘶鸣着,长一声,短一声的,它是在向世界宣告它还存在。存在一天,一时,也要干干脆脆,也要明明白白地活着,哪怕明天即将成为僵尸。
没有一片叶子是永久的绿色。请尊重身边漂落的树叶,不仅仅是如血的枫叶,金黄的银杏叶才能进入你的眼眸,憔悴的梧桐叶,皱巴巴的桦树叶,蜷缩的柳叶……每一片都值得人类去点赞,它们的离去不是挣脱了树的留守而去逍遥,它们毅然决然纵身一跳只为叶落归根,只为心中的大树度过严寒,酷冻,竖年会更加挺拨葱郁,茂盛,这世界因为这形形色色的叶片才有了风景,有了清凉。
秋风里,作物和野草一样子的枯黄,此刻站立也好倒伏在地也罢,它们都在为自己自豪,在冬天来临之前,一粒粒生命的种子已经孕育成熟。请向那些倒伏的野草敬个礼,它们用尽最后一点母爱护卫着它们怀中的孩子,等待着风儿带来的尘埃,哪怕将自己掩埋也无怨无悔,等待着来年的春暖花开,大地便生生不息。
夕阳下的村头,白发爷爷牵着小孙子的手。
孙子:爷爷,你天天领我到村头看什么?
爷爷:这是你爸出门走的路,端午节说回来,没看见他;中秋节说好一定回家的,打电话说赶批货;现在G庆放七天假,应该不忙了吧?
孙子:爷爷,你打过工吗?
爷爷:打过,爷爷做不动了,别人不要了才回家的,那时候你刚出世。
孙子:我长大了就不打工,我陪爷爷在家里。
爷爷:傻孙子,你长大了要读书,考大学,找好工作。
孙子:我们都出门,那你就一个人来这里了。
爷爷:没事啊,你们开心就好,心里记得我就好。
每天黄昏我也急急地迈动起脚步,朝着“家”的方向。我知道秋的后面是冬天,但春也不会太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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