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愉快的周未,天气阴转晴,儿子倡议去爬白山。白山是美国北部新罕布什尔州的国家自然公园。距波士顿约二百多公里,是秋季观红叶的好去处。就像北京的香山。
已经很多年没有爬山了。
记得N年前我爬过一次山,那是儿子考上北大的那个暑假,我和儿子在武陵源的张家界爬过一次山。先是穿过山脚下的金鞭溪(十里氧吧)。再是兴趣勃勃的向山顶进发。
金鞭溪(图片来自百度)听说那山是《乌龙山剿匪记》故事的原发地,也是外景的拍攝地。山高路远,有两千多个台阶拾级而上。
那时我尚属中年。踌躇满志的往上爬,在爬到半山腰的地方便感到腰肢无力,两腿发麻,气喘吁吁,上不去了。尽管有‘无限风光在险峰‘’的仙境诱惑还是未能成功登顶。若干年后,追记往事,仍然感觉到那种难予释怀的遗憾。
相隔多年以后,我这老退又要和儿子一道去爬山。心中总是有着一种‘’高处无胜寒,气短不胜力‘’的唏嘘。想想那种‘’峰迴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的奇峰叠萃。又有了那种‘’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感慨,必竟岁月不饶人了。
然而,在儿子的鼓励和美景的诱惑下,我还是选择了勉力前行。着实做了一个老当益壮的梦:‘’仲秋时节去爬山,爬到山顶望望天。天上流云悠悠走,脚下青山不会老。求天赐我三件宝,牙好腿好心态好。青春作伴秋行早,此生免过奈何桥。‘’
一觉醒来,落叶知秋。北美的早晨已現丝丝霜寒。驱车北进,退在身后的是如画般的万紫千红。换了秋装的山峦,已经没了夏天的热烈,多了秋天的温婉。大地一遍金黄色。像一位美丽的少妇,纤肤凝脂,持香自重,臻善可人。
踏遍青山人未老(游记)
车窗外,木秀于林,鸟鸣于野。陌上秋风拂柳,盈湖秋水伊人。只见白云山头,云驰雾绕,漫山碧透,万类霜天任自由。
随听‘’万泉河水清又清‘’的悠扬琴声。轻车已过万重山。遥想远在天边的鹿回头,似见鹿女回眸一笑,百媚娇生,此去琼岛千万里,我却爬山尽逍遥。
九点半钟我们到达了拉法叶山山脚下,车场停满了车。一路上前来登山的人络绎不绝。在七公里的山路上挤着各种各样爬山的人。很多人都是有备而来的。有人带着爱犬同行,有人背着小孩登顶。有人带着帐篷准备在山上安营扎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带着干粮和登山杖。
相比之下,我俩却准备不足,只是带了两瓶水,不知是对困难估计不足还是自信变成了自负。爬了两个小时后,因为饿和渴,我们只好退了下来。在山脚下,饭饱喝足之后,下午改乘小火车登白山的最高峰华盛顿山。
拉法叶山是白山山脉众座山中的其中一座。山不算高,但石多路滑,山中枯木纵横,山林茂密,不大好爬。山的深处,有许多参天的古树伸展着漫天的枝叶。见到它,便勾起了我经历过的似曾相识的往事。
拉法叶山那是四十年前的那次上山下山。
一九七六年秋冬之交。我在牛路岭参加电站建设。为了逃避每天要爬40次山。往返于90米高程的挑沙任务。我选择了上山伐木。本来想,在深山老林里伐木,可能没有挑沙爬山那么苦那么累。可以在山上自由的伸伸腿,赖赖腰。谁知上山的第一天便被吓了个半死。
因为我们去伐木的雷公山是五指山山脉的原始雨林。十天九不晴。天气像小孩子的脸,瞬间变化较大。而且山道弯弯,林木深深,藤蔓阻断了我们上山的小路。一场小雨过后,正是蛇蝎当道,山蚂蟥横行的时刻。那个细丝般的爬行怪物一旦叮上了你,伤口便会溃烂奇痒。
有时抬头望天,还会冷不零丁的看见毒蛇在你头顶的树梢上挂着,吓死你的肝腸寸断,冷汗淋淋。更令你毛骨悚然的是传说中的黎族同胞安在山中猎杀野猪的暗箭。暗箭一说也只是传说而已。l似乎没有人中箭过。但山蚂蟥和毒蛇的故事我都经历过,以致于十年怕井绳。
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里,我们那代人用肩挑手搬指点了江山。创造了‘’战天斗地,其乐无穷‘’的人间奇迹。完成了革命乐观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的青春洗礼。我们所经历的磨砺像化石般的嵌进了脑海里。至今记忆犹新。
曾记得,在那段粉红的记忆里。我们似乎没有电影《山楂树》下劳动过后的含情脉脉。也没有妹子们在万泉河边上演《阿诗玛》的甜蜜放事。那时的‘白富美’大都在寻找《谁是最可爱的人》。我们这等‘吊丝们’的花样年华只好沉醉在《刘三姐》的山歌里,绽放在‘’日干三刻夜加一班‘’的劳动光荣中。
每当伐木归来,踏着晚霞,我们会唱着《打靶归来》的歌。哼着‘’胸前红花映彩霞,劳动的歌声满天飞‘’蹦蹦跳跳的去领半斤米饭吃。到了晚上,不用加班的时刻(常常夜加一班),最快乐的事是去看电影《卖花姑娘》和革命《样板戏》。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在吱吱作响的竹床上千万次地听着《北风吹》和《万泉河水清又清》。在歌的意境中安然入睡。然后早上六点钟都要准时起床开始着新的劳顿。
在累得要趴下来的时候,总会默默地念着:‘’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比比革命老前辈‘’。然后又要默默地‘’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最励志的事就是向电影中的人物看齐。在看齐中寻找活着的价值和穷则思变的理由。
那时候,我们都快乐着,幸福着。但不是《因为爱情》而是相信《英特纳雄奈尔》一定能够实现。就这样,在那金色的年华里渡过了躁动的青春期,消磨着我们宝贵的大好时光。直至78年的全民高考,才实现了青春的华丽转身。
那年的上山下山,虽然只是生活的一个分镜头,却是我最难忘的一次爬山经历。在那饿苦交迫的日子里,总觉得路漫漫而修远兮……。
从拉法叶山退下来后,我们又驱车前往华盛顿山坐小火车。华盛山的小火车位于山的半山腰,是一种独特设计的链式火车,火车轨的中间有一排链勾,火车在行进中靠着链接防止下滑。保证着火车直线爬坡的安全。
该火车始建于1866年。像蜗牛般的在山中爬行了一百多年。在智能化已经引领第四次工业革命浪潮的今天,那种老式的蒸汽机车还在那座山的山林间轰鸣着。它的存在除了给老弱者登顶的另一种选择外,也是给年轻人一种有趣的历史探幽。
链色火车坐上十九世纪的链式火车,我们终于登上了白山的最高峰华盛顿山。峰顶上冷风飕飕,站在朝圣者叠起的圣石旁,提头望天,天是那样的蓝,低头看地,地是那么的宽。举目远眺,大阳渐渐西斜。漫山红叶秋风起,炊烟袅袅有人家。大地如此多娇。
再往更远处看,已见倦鸟归林,夕阳山外山。那首‘’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美好景色,已随‘’睌风拂柳笛声残‘’的夜雾慢慢拉下。在那下山的拐弯处,与你一起爬山的游人悄悄各自归去兮。所剩知交半零落,回眸半生己斑斓。秋风落叶随流水,那敢追梦少年狂。
华盛书山顶人生好比爬山,有人不怕高寒雪险而爬珠峰,有人不怕山陡路窄而爬华山。有人喜欢泰山看日出,有人喜欢黄山观云海。有人喜欢天山看秋池,有人喜欢香山观红叶。虽然每位登山者的志趣不同,但劳筋壮体,磨其意志的心态是一样样的。年轻人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壮怀也是一样样的。
为了寻找那片山顶上的蓝天。总是义无返顾的往前走。盼望着有一天‘’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在山的最高处,展臂一呼,天下回声的伟大。
然而爬到山顶你才发现,‘’夕阳无限好,只缘近黄昏‘’。
上山下山,一路风景独好。而山顶却是‘’高处无胜寒,险处留心看‘’。
人生苦短,如果生命能够再来一次。我依然会整理行装。‘’白云深处常为客,笑吞蛇蝎山上行。执子之手话苍老,长忆天边那抹情。‘’
lin daojin
2016年9月写于波士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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