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小同志让我讲讲王阳明。很惭愧,此前没有读过,大概只知道王阳明与程朱理学不同,属于心学的范畴。但殊途同归,入的都是儒家的堂室。正好近期读了一些书,其中简略讲到了王阳明,仍不得其门而入;后又读杜维明的《青年王阳明——行动中的儒家思想》,梁启超、胡越、王勉三、释太虚合本的《王阳明传》,大约了解一些。这种以人物人生轨迹来阐明其思想脉络的方式,非常有效,很有助于读者寻路探幽。
涉高山而知卑下,临长空而明幽微。阳明之学,在明朝曾显著了一阵子,可是终究抵挡不了时代的黑暗,湮灭烟尘;反而在日本大发光彩,开启了民治维新之业;后经外籍华人学者不断阐发,“出口转内销”;近年来国内似乎又悄然兴起了阳明热,前些天还在央视百家讲坛上看到有学者讲王阳明。但我觉得,真正能懂得王阳明的人注定很少。个中原因,往深了说恐怕与国民性有关;或者说,与我们的社会心理、意识形态有关。
顾名思义,阳明“心学”,关键在一个“心”字,他的目的是唤醒儒家思想中“心”的要素。《大学》中有段话很出名: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 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也就是成圣之路有一个序列,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孔孟之后,人们对儒学的解读逐渐偏向其“外王”的一面,而且“内圣”也要靠外在的“理”。这一方面与哲学发展规律有关,另一方面更多的是统治者的需要吧。(说起哲学发展规律,但愿这不是我生造的一个词。非此专业,即使有所谓的哲学发展规律,我也不懂。只是参照西方哲学史,也大致是一个从内到外、从心到理的历程。强调这一面太过了,就会有张扬另一面的观点大肆流行,互相较量着、融合着。)
从《大学》这个文本中看,为圣贤者,需要格物致知,也需要诚意正心。也就是说,既需要掌握知识,也需要修炼内心。但是,出于某种形势或需要,后来更多地强调知识,在王阳明所在的那个明朝来说,士子为学,目的是做得一手八股文,挣得一个好功名,全在“知识”上使劲,没有了一份做圣贤的诚心和志气。王阳明也经历过这样一个过程,他曾一度沉湎于诗词格律和文学技巧,但这是可以理解的,在科举制度背景下,写一手好文章是进仕的阶梯,何况他在文学方面饱有天才。为了革除宫廷文学的流弊,王守仁积极参与一场复古主义的文学运动,但当他发现所谓的“复古”,其实是一种利益驱动下的新的保守主义,他终于醒悟了。他明白不管写什么样的文章,终究是一场文字游戏,于实务无益,于做圣贤无益。
即使在随世事之波、逐时代之流的过程中,王阳明也始终葆有一种精神上的独立性。10岁的时候,王阳明问私塾先生:何为第一等事。先生说:唯读书登第耳。王阳明却说:登第恐未为第一等事,或读书学圣贤耳。意思是说,读书做官不如读书做圣贤要紧。做官是向外逐求,做圣贤是内心立志。恐怕这里,就是王阳明“心学”的起源;也是理解阳明“心学”的起点。
本人学殖荒落,阅读不精,头脑愚钝,读书多有不明之处,落笔更是处处不通。先写这么多,有待后述,希望边读边思边写,能把王阳明多多少少读懂一些罢。
2017年5月8日.午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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