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他在那里

午后的蝉鸣，撕心裂肺的叫声，仿佛在像人们呼喊着：热呀，好热呀，热死了。

这是靠近青山的一个很大的村庄。村里里面有一个农户，五间北房，并列开来，青砖绿瓦，还有瓦片缝隙散落的一些植被，显示这座房子有些年头了。下面的院子里，错落有致，门口朝南开，靠近西边的墙角是个茅厕，茅厕北边有个很大的粪坑，从院子的格局来看，早年很可能用来做猪圈。旁边还有一个石台，台上有个破损很严重的石碌，应该是个旧碾子。东边靠近门口的位置是个厢房，从破碎的门口可以看出，主家用来储存杂物。院子的正中间，搭了很大的一个葡萄架，葡萄架的另一侧借着北屋的屋顶，上面硕果累累，可能品种的缘故，有些早熟的品种已经深紫，但大多数还是青涩的模样。

靠近正门台子西侧的位置，有一扇窗，窗扇对外开放，里面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在忙碌着什么。正对窗户的地方，葡萄架下有个青石桌，阴凉处有个年纪很大的老翁，面前放着一个茶壶和两个茶碗。老人往茶碗里倒上茶水，习惯性把一只茶碗往前一推。之前，很多年，无论春夏秋冬，都会有个年纪相仿的老人来陪他畅谈，聊天，喝茶。而如今，对面的人已经走了，茶桌前就只剩下自己。老人举起茶杯示意一下，随口饮下。看看对面满满的茶杯，叹了口气说：老伙计，你走了，没人陪我喝茶了。说着话，顺手抄起对面的杯子，一口饮下，笑着说：我女婿寄来的明前龙井，你没口福喽。

我只要他在那里

老人站起来，顺手打开一个竹制的躺椅，躺在上面。午后的阳光很强烈，院子里都是热风，偶尔穿过葡萄架时，才变得有些清凉。老人手中拿着一把蒲扇，漫无目的的挥舞着，主要是对付那些四处纷飞的苍蝇，小虫。渐渐的，手挥舞的频率越来越轻，蒲扇扣在胸口上。这时候，窗户里面忙碌的老太太，在里面喊了一声：老头子。老人有些昏沉，随口答应了一声：嗯。老太太和小姑娘继续忙碌着。眼看着外面老人的呼吸频率越来越轻，老太太又随口喊了一声：老头子。此时的老人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呼声，随口答应了一声：嗯。老太太听到回声，继续跟小姑娘忙碌着。就这样，隔五六分钟，老太太喊一声，老人顺口答应一下。后来有一次老太太喊了三四声，老人一声不吭，老太太非常紧张，跑到窗口轻声呼喊，老人还是没有反应。老太太着急了，急忙从屋里跑到院子里，在老人跟前，她发现老人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应该是睡熟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在老人耳边轻轻呼唤：老头子……。顺梦中的老人听到老太太的呼唤，漫无目的的随口答应：嗯！

老太太转嗔为喜，笑骂道：这死老头子，居然吓唬人。

小姑娘见老太太紧张，顺势追了出来，看到老太太的笑容，很是不解说：姥姥，外公只是睡熟了，你干吗那么紧张呢？更何况午后难得好睡，您干吗一次又一次呼喊他？老太太听问，脸上忽然出现小姑娘的娇羞，欲言又止。忽然脸色有些变了，眼圈也红了。老太太说：都说最美夕阳红，其实不然。夕阳西下，黄昏日暮，孤单行程，谁与共度。真的到了这一步，是人生最最凄惨的，有什么美好可言？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什么都不重要，我只要他答应我，哪怕随口答应。他有回应，我就不孤单，我只要他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