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上又下起了雪,在一片白茫茫中,将军牵着他的战马来到了城楼下,此时正值月中,天空中那轮明月难得的没有被藏去半角,月光透过风雪照在了城楼下。
城楼下站满了身穿盔甲的士兵,他们安静的站立着,即使在旁侧耳倾听,也听不得一丝声响。风呼呼的刮着,刮在每个人的脸上,将士们的脸都被风刮红了,但从他们的脸上,却又找不到一丝寒冷的气息,哪怕是从鼻子和嘴巴里呼出来的气,都带着炙热的温度。
终于,将军转过了身,喊了一声出发,全军顿时像钢铁拼铸成的机械一般,鞋脚踩踏在雪地上的声音,一步一步的声浪,朝着世间散开,向着寰宇而去,镇碎了城楼上的冰锥,也镇碎了一场收复山河的幻梦。
待军队走远了,城门缓缓的关闭着,夜空又恢复了宁静,这时一个稚童的哭声突兀的响起,又很快的消失了,没有人在意这一声稚嫩的声响,却不知无数人的哭声,存续了几千年之后,依然还在继续着。
二
三天前。
“皇帝命我们即刻班师回朝,眼看胜利在望,此时回去,我实在心有不甘。”
“朝堂上定是有奸人作祟,前些日子我还梦见自己被乱安罪名,蒙冤而死。”
“朝堂之事,我等不要妄加议论。”
“将军,若那位明辨,宵小之徒哪有可趁之机。”
“你莫在多言了。”
“将军,我等一路行至于此,途中见过多少尸首,多少流民,他们皆为我国之民,何以衣衫褴褛,饥寒交迫,何以横尸荒野啊!”
“你若知百姓之苦,当奋发图强,你若明世间之浊,当一清二白!你该谨记,我等为的是天下人,未来事,为的是屹立于郎朗乾坤!自身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三
天空中的那颗星辰越发明亮了,拖着闪着光亮的陨石带,像一支长长的箭矢,在宇宙中游荡,它时而往南,时而往北,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当它穿过乌云,透过雾霭,看见那个挺拔的身影,便不由得停了下来,一瞬间,亘古未有的光亮全映照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将军凭栏而望,他看不见那颗耀眼的星辰,只看见了眼前的风雨,将军伸出手感受着雨滴落在手掌心的冰冷,很冷,却浇不灭心里的怒火,天上的乌云连绵千里,若要见天晴,又该是什么时候?想到此,将军忍不住朝着天空怒吼一声。
那声音愤怒而又充满了力量,历史在这一刻静止了,星辰在这一刻震撼了,它从未听过如此不屈,浩然的声音,这声音足以肃清乾坤,扫灭一切邪祟。
在那震撼中,星辰荡漾出一圈波纹朝着将军的天空而去,便是一瞬间,乌云散了,雨停了,天清了。
院内值守的将士们只听得一声怒吼,随后抬头看向将军的眼神里,满是崇拜与敬畏。
顺着木头阶梯而下,将军走到庭院中央,又在一旁的武器架上取走长枪,在将军将要舞动长枪的时候,乌云散后的天空,白云又聚拢了起来,雪花飘飘扬扬的落下,大雾悄然无声的散开。
将军举起了长枪,对着敌军的方向,想象着此刻的自己在敌军的阵营里冲锋,虽千军万马,将军毅然不惧。
多少年的努力与艰苦,如今便一朝作废么?
风起了!萧萧的声响不正是绝佳的配乐?那个不可动摇的身影,在这萧萧的声响中,舞起了长枪,长枪的锋芒将雪花搅得漫天飞舞,凌厉的气势让世间万物都不敢直视它的锋芒?试问千秋万世,谁能夺去他的锋芒?
便因此,何来一朝作废?
四
大雾一直飘散的很远很远,遥远的金军大营内,忽然起了骚乱。
战马不安的嘶鸣着,似乎是今晚的风有些过于刺骨了,又或者是它们感受到了畏惧和恐惧的气息。
金人将领不可思议的望着远处雾中那个巨大的身影,手心里不知不觉攥了一把冷汗,理智告诉他这是幻影,是不可能存在于现世的,可那位将军的模样,谁人不识呢?
如此倒也说得过去,何以他不可战胜?原是有这般架海擎天之能。
大雾一直飘散的很远很远,远在临安的百姓今夜忽然听见了兵戈声,他们以为是金人来犯,瞬间惊醒,正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一声长啸又让刀兵声消散无形。
百姓们好奇的出门寻视,便只见远处的大雾中,有位将军的身影在敌军的阵营里冲杀。
在那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将军好几次的险象环生,让人都情不禁的捏了一把冷汗。然而一次又一次的胜利,那个始终坚立不倒的身影,在那战场上开始变得越来越高大,直至与那风雪中的将军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将军只觉得无论如何练枪都无法尽兴,一想起心中的壮志,一时间又百感交集,便只见他脱去战衣,拄着长枪,背朝着临安,他如何能让天下人知他?如何能让天下人知他的赤诚之心?
靖康之变的耻辱,至今仍然没有被雪洗。作为国家臣子的愤恨,何时才能泯灭!此刻他只想要驾着战车向贺兰山进攻,连贺兰山也要踏为平地!
此刻,皇帝被城中的喧闹声吵醒,披着衣服来到了外面,借着月色,他看清了雾中的那个身影,看清了那背上的四个字:尽忠报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