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连秋天都过了,深圳的天气再也不允许我穿短袖了。
从工厂出来,我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橘子,剥开皮吃了起来,远远地,就看见陆川元穿着单薄的保安服,正靠着大榕树抽烟。四季如春的南方,冬天了,大榕树也不落一片叶子。我没有喊陆川元,慢慢走到他身边,大叫一声,陆川元被吓了一大跳,手一颤,便被烟灰烫到了手背。看到是我,他没恼,直接把烟掐了。
“再等等,小华快来了,他老家出了点事,在处理。”陆川元说的小华是一个剃着寸头人却非常温柔的男生,跟陆川元简直是两模两样。
“好,我们等会去哪里啊?”我将没吃完的橘子塞给陆川元。
陆川元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小华来了,风尘仆仆,满面愁绪,但见到我还是喊欣儿姐好。我也回他小华好。
我站在榕树下等陆川元换衣服,期间他和小华说了点什么,听不太清楚,好像小华家里有人死了。
虽说深圳是南方,但是晚上是真的好冷,冷到大脑都要宕机了。路边的异木棉树开的花掉了一地,有个阿姨拿着塑料袋捡了一大袋。阿姨这是要学林黛玉葬花吗?我正纳闷着,陆川元就跑了过去,对着阿姨说:“阿姨,这是异木棉,不能吃的,木棉花才可以煲汤,木棉花春天才会开。”
阿姨不理会陆川元,捡够了,拎着塑料袋就走了。
我扯住陆川元:“你怎么知道她是煲汤,万一她是学林黛玉葬花呢?”
陆川元笑了,捡起一小朵,放在我手里。粉粉的,嫩嫩的,没什么香味,但很好看,后来我把那朵花晾干了,把它葬在了一本书里,那本书是缪晓俊写的《青春的伤口》,我就把那朵花葬在了很多人青春的伤口里,而我不再青春了。
“马上就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看你咯,我回家简单,就在隔壁,不然你今年和我回家过年吧,我终于也有女朋友带回家过年了。”
“好啊!”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好像一直在期待着陆川元的邀请。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和陆川元回家。
我弟住院了,高烧好几天不退,已经用上了呼吸机。我妈打电话让我回家。以前只要钱寄回去就行,可是今年却一定要我人回去。
“你弟在医院里,你不回来照顾,你想我累死吗?”不是请求,是命令。
火车站里,我和陆川元都买好了票,一点都没有偶像剧里的煽情,毕竟偶像剧里不会有那么多群演,而且男女主角都很普通,在春节返乡的黑压压人群里,我们只是两颗无关紧要的小黑点。
“要记得想我。”乌泱泱的人群将我们分开,我都还没来得及最后抱一抱陆川元。
火车上,陆川元给我发来他对面大叔性感的脚丫,我笑了,觉得手机是21世纪最好的东西,虽然我和陆川元不在同一个地方,却能一起分享快乐,即使是分享大叔的脚丫,也让我感觉到很温暖。
我回到家,才知道我弟真的病得很重,像是肺炎,却查找不出病因。
“医生说是病毒感染,不知道什么病毒,武汉那边很多人都得了,你弟去那边旅游回来,感染上了,咳咳,怎么会这样哦,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就这一个儿子,为什么病的不是你,咳咳,偏偏是我的景儿。”妈妈坐在病床前,握着弟弟的手哭了。此时窗外正下着大雪,很应景。我靠在窗边,心很痛,不知道是为我自己,还是为这个我要叫她妈妈的女人,又或者是床上躺着的病情不断恶化的弟弟。拿我辛辛苦苦工作赚的钱给弟弟旅游,然后感染了病,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可现在有什么办法,她能依靠的确实只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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