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音乐课刚结束，小余就含着眼泪到办公室来告状，说是小瑞打他，而且不止一次。是的，昨天他还打了小余的头，说是跟同学开玩笑，并无恶意。在我的要求下，他跟小余道歉并保证以后再不动手。这才一天，怎么回事？身体上的伤害罪容易引发家长之间的矛盾，我可不想处理这种事，赶紧拉了小余去找小瑞。
快吃午饭了，教室里人都在，只有小瑞不见人影，畏罪潜逃了？我一边教育其他孩子不要动手动脚，一边向窗外张望。轮到他们组拿饭时他回来了，时间拿捏得很准，不过被我半路堵截了。“跟我走”，我招呼他和小余来到教室门口。
“为什么打他？”我还是心平气和的。
“最近心情不好，也见不得他那狂样。”他不以为然地翘了翘嘴巴。
“哎，人家又没惹你？”我最不喜欢扯歪理的人。
“我曾经就被一个看我不爽的人打过，不过我们最后还成了好朋友。”
“既然你尝过这种痛苦，就不应该伤及无辜。”
“他还老是动我书包上的一个挂件，那是一个朋友送我的。虽然已经很多年了，也很旧了，但我还是很珍惜它，不希望有人弄坏它。”
“什么？”我怀疑是两年前因车祸而走的男孩。
“没什么”他的眼光竟然红了起来，六年来第一次见他为一个人哭。
我不好多问，但还是要求他道歉。
“道歉是不可能的，可以写封信。我是绝对不会低头的，永远不会。”他的额头上爬满青春痘，眼神桀骜不驯。
想起一位同事管学生过于严厉把自己惹到警察局的事，我还是不要太固执，写信就写信吧，也是个态度的表示。 下午第一节课过后，我问小余有没有收到道歉信，他递给我一张写了不到百来字的数学草稿纸。小瑞极不情愿地表达了歉意，其中有一句是“希望是以后尊重她”。嗯？“她”是谁？我问小余，小余摇摇头。过了半天又跑到我跟前说，打听到了，是R，一个和他一样有点调皮但古灵精怪的女孩子。问题是他们俩平时也没啥交集，而且不是一类人啊。小瑞怎么就喜欢她了？
上体育课的孩子排队走了，两个女生留下来摆桌子。我一问，才知道小瑞向R表白过，不过被拒绝了。天啊，大家都知道，我竟然毫不知情。小瑞，平时在班上不知道给老师惹了多少麻烦，也从来不跟女生玩，只喜欢和男生疯疯闹闹，写作文语言干巴巴的，大冬天的也只穿极少的衣服，怎么还有这等柔情之事？
放学后偷偷问R详情，原来这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一个春暖花开的三月，小瑞在小区里碰见了出来放风的R，便趁机向她表达了喜欢之情。R情商不低，没有正面回答，但意思比较明显了。小瑞也不傻，知道自己受挫了。
我明白了，小瑞的心情不好与之有关，小瑞要打小余也是“蓄谋已久”。前段时间下雨，小余把R的伞给折断了，且没有按时赔付，是我跟他家长打电话之后才了事的。小瑞感到心仪的女孩受了委屈，想帮她出口气。所以才会心情不佳，才会伺机对小余采取行动。所以那个挂件，应该也是很久以前孩子之间互换的小玩具。
小学六年级而已，我无比震惊。震惊于从前那个受了委屈会往我怀里钻的小孩竟然开窍了，震惊于自己真的不懂孩子们。他们的内心世界是何等丰富和复杂，我再也不能把他们当做白纸般的娃娃了。幸好控制了情绪，幸好没有随意评价孩子的不良行为。我还有点感动，这懵懂的情愫，这默默的守护，还挺真挚的呀。
2022年4月12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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