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若彩虹

        彩虹什么样子的呢？我出生在一个烟雨的江南，可是此江南非彼江南。古时江南人才辈出，半数人才尽出江南，遭人眼红，时代变迁，江南一分为二，一半临江烟雨，一半内陆奇山。而我，恰好出生在了那个奇山异水的安徽，与江南也无多大关系。至于彩虹，人生廖见数次而已。虹有七色，可我好似未见得全面。

        自幼留守家中与祖父祖母相依为命，日子清贫倒也不觉苦涩难捱。到底是年纪小快乐总是很简单，与村里的小伙伴掏鸟窝抓蛇蛋也是常有的趣事，日子是橙黄的温暖。祖母那个时候还很年轻，做些农活养家糊口，祖父身体差也就在家做些木椅活计给我买糖吃，那时候我最爱吃的就是糖果了，甜滋滋的滋味有种让人上瘾的魔力，好吃而且便宜，小孩子总是很容易满足的。

        日子一天天飞似的过着，我长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年纪，有些事明白而又糊涂。我知道爷爷身体不好，可是爷爷为什么不能吃饭？我知道奶奶每天很忙很累，可是为什么以前还很开心的笑现在却没了笑容？我知道别的小朋友都在和我炫耀着学校发的印有花花绿绿图案的书本，可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我有太多的不明白了，可是我要懂事，要乖的，不能什么都问那么多。

        但是，我还是不懂事的问了。奶奶苦笑着对爷爷说“乖孙想上学了”，爷爷看了看我，想了想决定送我去上学。我一想到我会有那些和他们一样的书本，背着书包就一阵兴奋，我也可以上学了。那一年我六岁，第一次上学，只上了一学期，理由是我不爱和那些笨笨的小孩一起读书。我只是不想奶奶那么累，我知道了爷爷会吐好多血，会花好多钱吃药。我不懂事，我哭闹了好久不想去上学，奶奶拿我没办法就只好同意了。从那以后，我不喜欢掏鸟窝了，堵蛇洞了，我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书，唐诗宋词之类的我都认得字了，我好像天生在学习就不用下多大的功夫。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爷爷对着坐在门口的我招了招手，给了我一把糖果，对我说了句“好好读书”，就摇摇晃晃的回到床上躺着了。那天之后，我没见到过爷爷，奶奶也不见了，我被寄养到姑姑家，我每天坐在门口望着路边人来人往，可没一个是我熟悉的面孔。奶奶说啊要乖，奶奶说她会晚点回来，奶奶说会来接我，奶奶从来没骗过我。

        奶奶果然没骗我，她来接我回家了，那已经是两年后了，爷爷也回来了。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爷爷躺在床上，奶奶守在床边，我守着奶奶，我知道或许有什么终于要来了，但是是什么呢……我不敢去想。那个夏天，我见到了我所有从没见过的亲戚，包括我的父母，那么多年来第一次出现在我记忆里的父母。大雨瓢泼了三天，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雨可以下那么久。我跪在棺前，看着周围哭的不带泪滴的人，可笑又无奈，我麻木的哭不出来，爷爷只是睡着了而已。

        我不知道跪了多久，奶奶默默的流着眼泪，在我看向她的时候又像是自我安慰的说着“死了也好，活着多遭罪呀”，不是说好不难过的嘛，那哭什么。那一年我九岁，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也第一次认清现实，也是第一次成长。

        送棺的时候因为我是女孩子，不能算作是孙子，不得送棺。我没能送他最后一程，第一次我那么恨所谓的礼教。后来，我目送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可我却从不知道殡仪馆的模样。

          后来的我按部就班读书，也会经常打架，成绩下滑得厉害，奶奶从来不问我为什么，我猜她是知道的，她也从来没责怪过我。她只是和我说“被开除了你这辈子都不能读书了”。也不是醒悟，就是那一刻愧疚涌上心头，我好像从来都对不起任何人。

          她一直都那么温和，那么宠溺我，她给了我所有的温暖，父爱母爱她都帮我弥补，即使是因为她觉得我可怜，可是我如果没有遇见她，那一定是真的可怜。她是我的彩虹，遇上的都是雨过天晴的感动。

        后来的我有好好读书，努力的升学，从初中到现大一，没有什么多大的成功，但是她感到了真正的开心。她的每一次笑容我都想好好守护，往后余生，我想陪她好好度过。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即使人生泥泞不堪，抬头也有属于自己的彩虹。我生于江南烟雨中，可只有她是我的彩虹，是我生命里的每一次感动汇成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