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月十七日夜,从马直军士王温等五人杀军使,密谋作乱,被擒斩首。
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本是戏子,艺名郭门高。皇帝与后梁相拒于得胜,招募勇士挑战,郭从谦应募,俘斩而还,由此更加受宠。皇帝选诸军骁勇者为亲军,分别设置四个指挥,号称从马直,郭从谦从军使积功升至指挥使。当时郭崇韬掌权,郭从谦把他当叔父事奉,睦王李存乂收郭从谦为义子。后来郭崇韬、李存乂得罪,郭从谦数次以私财款待从马直诸军校,对他们流涕诉说郭崇韬之冤。等到王温作乱,皇帝跟他开玩笑说:“你既辜负我依附郭崇韬、李存乂,又教唆王温造反,想做什么呀?”郭从谦更加恐惧。退下之后,暗中对诸军校说:“主上因为王温的缘故,等邺都平定,要把你们全部活埋。家中财产应该全部换成酒肉吃掉喝掉,不需要什么长久之计了。”由此亲军都不自安。
21、
二月十八日,王宗衍抵达长安,收到诏书,让他停止前进(不要他去洛阳了)。
22、
之前,皇帝诸弟虽领节度使,都留在京师,只是领取薪俸。二月二十一日,才命护国节度使、永王李存霸前往河中(既杀朱有谦,以李存霸接替)。
23、
二月二十二日,李绍荣以诸道兵再攻邺都。
二月二十三日,裨将杨重霸率众数百人登城,后面没有人跟上,杨重霸等都战死。叛军知道皇帝不会赦免他们,坚守无降意。朝廷很担忧,每日发出钦差宦官催促魏王李继岌东还。李继岌因为中军精兵都跟从任圜讨伐李绍琛,留在利州等待,未能回来。
李绍荣讨赵在礼,久战无功;赵太占据邢州,李绍真也未能攻下。沧州军乱,小校王景戡讨伐平定,于是自任为留后。河朔州县相继报告兵变。皇帝想要亲征邺都,宰相、枢密使都说京师根本,车驾不可轻动,皇帝说:“诸将没有可用的了。”都回答说:“李嗣源最为勋旧。”皇帝心中猜忌李嗣源,说:“我爱惜嗣源,想要留他在京师宿卫。”都说:“其他没有可用的人。”忠武节度使张全义也说:“河朔多事,时间长了怕生出更大祸患,应该令总管进讨;如果倚靠李绍荣之流,看不见成功之期。”李绍宏也屡次进言,皇帝因为内廷外臣都举荐,过了很久才同意,二月二十七日,命李嗣源率亲军讨邺都。
24、
延州报告:绥、银二州兵变,剽掠州城。
25、
董璋将兵二万屯驻绵州,这时任圜讨伐李绍琛。皇帝派中使崔延琛抵达成都,遇上李绍琛军,崔延琛欺骗他说:“我奉诏召孟郎,你如果缓兵等待,自然能得到蜀地。”既至成都,劝孟知祥做好战斗守备。孟知祥挖掘壕沟,树立栅栏工事,派马步都指挥使李仁罕率四万人,骁锐指挥使李延厚率二千人讨伐李绍琛。李延厚集合部众,宣布说:“有少壮勇锐,想要立功求富贵者向东!衰病畏懦,讨厌军阵者向西!”得选兵七百人出师。当天,任圜军在汉州追上李绍琛,李绍琛出兵迎战。招讨掌书记张砺建议伏精兵于后,以赢兵诱敌,任圜听从,派董璋以东川赢兵先战而退却。李绍琛轻视任圜书生,又见他兵弱,极力追击,伏兵发动,大破之,斩首数千级。自此李绍琛躲进汉州,闭城不出。
26、
三月一日,李绍真奏报攻克刑州,生擒赵太等。
三月四日,李绍真引兵抵达邺都,扎营于城西北,把赵太等带到邺都城下游行示众,然后斩首。
27、
三月五日,任命威武节度副使王廷翰为威武节度使。
28、
三月六日,李嗣源抵达邺都,扎营于城西南。
三月八日,李嗣源下令军中,明早攻城。当夜,从马直军士张破败作乱,率众大声鼓噪,杀都将,焚烧营舍。到了早晨,乱兵进逼中军,李嗣源率亲军拒战,不能抵挡,乱兵更加嚣张。李嗣源呵叱,问他们:“你们想要干什么?”回答:“将士们跟从主上十年,百战以得天下。如今主上弃恩任威,贝州戍卒思归,主上不赦,还说‘克城之后,要把魏博军全部活埋’,最近从马直不过几个士卒闹事,就想把全军杀光。我辈初无叛心,只是怕死而已。如今众议想要与城中合势,击退诸道军队,让主上在河南做皇帝,令公在河北做皇帝,为军民之主。”李嗣源哭泣劝谕,士兵们不听。李嗣源说:“你们不听我的话,就任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自己回京师。”乱兵拔刀出鞘,环绕包围李嗣源,说:“我们是一群虎狼而已,不识尊卑,令公想要去哪里!”然后拥着李嗣源及李绍真等入城,城中不接受外兵,皇甫晖逆击张破败,将他斩首,外兵都溃散。赵在礼率诸军校迎拜李嗣源,哭泣谢罪说:“将士们辜负令公,敢不惟命是听!”李嗣源欺骗赵在礼说:“凡举大事,要靠兵力,如今外兵流散无所归,我为您出城召集他们。”赵在礼于是允许李嗣源、李绍真一起出城,住宿在魏县,散兵慢慢回来集结。
华杉曰:
李存勖猜忌李嗣源,而李嗣源是真不想反,赵在礼也不想反,没有人想造反,但是每个人都担心自己会被皇帝杀掉。李存勖与臣下的“心理契约”,在杀了郭崇韬、朱友谦之后,彻底崩塌了。帝国是全靠心理契约维系的,因为没有契约,丹书铁券、免死金牌,都是废纸废铁,全靠每个人自己“安心”,而史书上不断出现的高频词是“不自安”,每个人都不自安,帝国的大厦就要垮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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