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天气阴沉,稍微有些南风。
庙儿和月生按照原来的计划,又去无谓斋找李木子去了,上次去没有找到人,这一次下决心,定要问清楚那个指甲玉石的来历。
赶去无谓斋的路上,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关于自己订婚的事情,庙儿还一直瞒着月生,她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和月生说。再者,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庙儿不说,月生又不打算主动问,一是怕问了以后,两个人会很尴尬,二是自己也看不清未来会怎样,就像师傅在医院里说过的一样,自己有什么身份去管庙儿的事,又有什么资格替她决定以后的人生呢。
感情中的人,总是会犯一些很低级的逻辑错误,而且还不自知,非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会如梦初醒,再想拼尽全力时,已经迟了。
两人来到无谓斋,听里面的伙计说李木子昨天刚从玄月山回来,后天又要出去,今天两人算是来巧了,掌柜的就在后院。
那伙计进去通报了一声,说是有两个问姻缘的在外面求见。谁知没一会儿就出来说,掌柜的今天身体有恙,暂时不方便相见,请改天再来。
“小哥,我们真的有急事,劳驾你再去知会一声,你就说那人身上带着一个指甲样的玉石,想请掌柜的过过眼。如果掌柜的还选择避而不见,那我们立即就走,绝不纠缠。”月生凑上前去,给那伙计递了一支烟,剩下的半盒烟也顺势塞到了他的口袋里。
那伙计虽然很不情愿,思量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拒绝,就又进去通禀了一声。稍许,就看见李木子从里厢里缓缓走出来,看到门口的月生和庙儿,稍稍一愣,随即走到柜台前面微微抱拳,说道:“进门就是客,不知两位找在下有何见教。”
“李神仙客气了,上次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误打误撞进了无谓斋门槛,多有得罪,今天准备了一些薄礼,一是来交个朋友,二是想请教李师傅一些事情。”
庙儿把手里带了一些礼品放到柜台里面的桌上,朝李木子点了点头,算是打个照面认识一下。
李木子明白眼前的两个人今天是专门找过来的,想来一时半会也打发不走,只好应下说:“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到里面去说吧。”言毕转身去了后院。
月生和庙儿对视一眼,心里悬着的石头算是落了地,高兴的跟着那个伙计,走进无谓斋里。
无谓斋从外面看和一般店铺没什么区别,可走到里面才知道别有洞天。
门面后边另有别院,门额上悬挂着一块红木材质的匾额,用隶书笔法写着‘李宅’两个字。进门的影壁上绘有先天八卦,卦图上方阴刻着‘一片连山出,归藏两不易’等十个行楷字。穿过垂花门,拐进绘着水墨山川的抄手游廊,远处正门的门帘上悬着‘无谓斋’的匾额。整个设计典雅别致,布局紧凑和谐,非一般的商户可比。
这是一片三进三出的宅院,而李木子就在旁边的厢房里等着他们。
那伙计将月生和庙儿带到门口就退出了宅院。两人依次走了进去。这应该是一座书房,里面文房四宝置备整齐,瓷器古玩随处可见,楠木做屏檀木做椅,一幅江河堪舆图挂于左手边的山墙,迎门的香案上,麒麟香炉烟雾缭绕,门庭之内书墨清弦,梁栋张弛,一看就是书香世家。
主客寒暄了几句便相互落座,李兰走进来奉了两盏观音茶,冲他们抿嘴笑了笑,又退了出去。
月生没想到,在向阳山宝养园这个角落里偏安的无谓斋,竟然如此深藏不露,更加深藏不露的还有面前的这个李木子。
“李掌柜,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月生,身边这位是同学庙儿,我们是向阳山南面凤岭技校的学生,今天过来主要因为两件事情,一个是想请教一下庙儿身上那个挂饰的出处,另外就是顺便问一下个人的姻缘。先前听说李掌柜学识渊博,文可通神,还希望您给观望观望。”月生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抱拳,弯腰向李木子行了一个拜师礼。
庙儿听了这番说辞,心里对月生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这小子在有些事情上表现出来的不卑不亢,完全超出了自己平时对他的认知,有些明明是行话,他竟然一听就懂。
李木子倒没有答话,依然端着手里的茶杯,放在鼻尖处闻了一下氤氲的茶香,又用杯盖淌了两下茶水,才轻轻的抿了一口,放下茶杯,说了一声:“好茶!这向阳山的明前茶,昼晒三日夜凉一日,再炒上一个时辰,经过一洗一泡一冲,叶展脉阔,待茶叶片片沉立于杯底,此时入口,才是真正的茶道上品啊。”
月生见李木子论起了茶道,没有搭话的意思,也不在意,自己端起身旁的茶水喝了一口,确实感觉有一股清香入肺,醒脑提神,但若讲起茶道,就有些捉襟见肘无所适从了。
“你这后生,先别急着给我戴高帽子,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这观望观望可不是张口就来的,还要遵照无谓斋的老规矩,拿些东西给我开开眼才行。女娃身上的那个‘定灵坠’就算了,需要再找一个才行。另外这指迷解惑的费用,也需另算。”李木子说完也不看他们的反应,低着头独自用右手,转着自己左手中指上的玉扳指,等着月生和庙儿给自己一个答复。
费用倒是月生早就想到的,原以为这个什么‘定灵坠’可以算作开眼的古器,没想到李木子会另加要求。
眼看要僵在这里,思来想去,庙儿只好把林狐给的那个黑盒子拿出来,打开放到身边的桌子生,说道:“李掌柜,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李木子走过来看了一下,也没动手拿起来,先是眉头一皱,然后又坐了回去。
“看你们两个这么年轻,怎么身边带的,都是这么邪性的东西。”
“李掌柜,觉得这个能不能入眼。至于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后面大家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月生见有了转机,赶快压住话头,好让李木子当场表个态。
“这‘地蜻蜓’在道家古书上有记载,但从来没见人用过,按理也算古器。”
“多谢成全。李掌柜果然见多识广,今天我们过来,也是怕这些邪性的东西以后会带来灾祸,所以才来到无谓斋的门前,求个平安。”
“好吧,你这年轻人虽然说底子虚了点,但人情世故上倒是老成的很,今天既然问到了,那我就简单讲上几句,总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说完,端起身边的茶水,一口喝去了大半。
庙儿站起身,拿起案几上的茶壶,给李掌柜续了一杯。
“庙儿姑娘身上戴的那个玉器叫‘定灵坠’,传说五胡乱华时期,天下大乱,连年的征战中冤死了很多人,以至于每到夜晚,就会有孤零零的哭泣声在荒野里飘荡。那时候有一个道家高人,专门负责捉这些游荡在人间的魂魄,负责送他们进入轮回超生。每次遇到哪些魂魄,他都会先把魂魄束缚在一颗黑豆上,然后再捏起来喂给一头大黑猪吃,等到黑猪长到七百斤,就杀了它,取血渗骨,制造大凶的法器,埋在高山峻谷的险隘处,震慑四方鬼魅。”
“后来老道肉身成圣,这个就是他经常拿捏附魂黑豆的那根拇指上的指甲,可谓金贵无比,但是由于阴气太重,普通人要是碰到的话,七魄之中必少一魄,若是长期佩戴,三魂六魄会逐渐散开,人也会先呆后傻,直到疯死。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姑娘应该是七月十五日子时生辰。昼夜交割的夜半出生,属于极其罕见的至阴之人。”
“想来掌柜说的应该是没错的,只可惜庙儿从小是个弃儿,什么时候的生辰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看到李木子在问自己,庙儿也实话实说。前面林狐说自己是至阴之人,当时还有些怀疑,现在李掌柜又这样讲,那应该不会有错了。
“只有至阴或至阳的人,才能佩戴这个东西,既能养阴,又能防止邪气欺身。至于旁边的那个‘地蜻蜓’,就更加邪性了,按理说它对庙儿姑娘有百害而无一利,可我看姑娘你神清气爽的样子,不像是受了冤魂缠身的人,不知道姑娘技出何处,身入何门呢?”
“李掌柜,其实我们对这个真的啥也不懂,更别提拜师入门了,其实这都是别人送的,感觉新奇才经常带在身边,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多讲究。”庙儿因为说话吃过两次亏,这次总算没说漏什么。
“那也自然,善良的人,总会有福报。再说卫道的问人出身,总归是不合规矩的,你们不方便说我也能理解。”
“那个,李掌柜,你看我这个姻缘、、”月生看想问的差不多都问清楚了,急忙扯到另一个重点话题上。
李木子先是看了看月生,转头又看了一眼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的庙儿。才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茶,无奈的说了一句:“唉!天机不可泄露,不是我不帮你,是天不让帮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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