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散了人的喧闹,却怎么也吹不散堆在菜场外的菜叶,水果和鱼下水散发出的浓烈气味。
行人掩鼻而过,惊起几只不舍盛宴的苍蝇拖着布满黑毛的胖大肚子盘旋飞舞。街的拐角,一双秋叶黄色的眼睛扫过附满尘埃的路面,漫过昏黄的街灯,越过嗡嗡吵嚷的苍蝇,停留在泛着血色油光的鱼肚肠上。眼中深棕色瞳孔微微放大,湿漉漉的鼻子轻轻抽动,四只梅花脚印就悄无声息地顺着墙边伸展开去。
如果匆匆来去的行人肯看一眼菜场边还没清理的垃圾堆,会发现一只瘦削的三色花猫大口吞咽着用鼻子拱出的粘着血丝和烂菜叶的鱼肠。也许还会看到隐在暗影里的那双秋叶黄色的眼睛里泛着荧光,不时扫视路灯笼罩的狭窄街道。
当最后一条鱼肠在利齿里断成两截,那秋叶黄色的眼睛里就含了一丝温柔。它抬起一只前爪,仔细舔舐干净,舔去它不喜欢,孩子们也一定不喜欢的烂菜叶的味道,旋即扭身而去。
秋风褪去了夏的潮湿和暑热,虫们的鸣叫变得细弱悠长。月光透过大槐树的缝隙,撒进被几根已经腐朽的圆木挤得更显狭窄的山墙里。月华如水,温柔地笼住这方狭小的空间,笼住木堆中那只长着秋叶黄色眼睛的瘦小花猫,笼住它护爱着的三个孩子。
那双眼在月光的映照下水一样温柔,三个圆滚滚毛茸茸的孩子在那温柔的眼波里更加勇猛,三只强盗般的鼻头使劲拱着花猫的肚子,六只露出尖利指甲的梅花小爪奋力护卫着属于自己的乳头。母亲的呼噜似是对它们的夸奖,最胖的那只松开嘬空了的乳头,一下拨开身边的兄弟,把冒着莹白奶汁的粉色乳头叼在一排细小的牙齿之间,用带着毛刺的小舌头猛力吸吮起来。丢了乳头的孩子毫不示弱,稚嫩的叫声里满是不忿。激烈的争夺引起了另一个孩子的警惕,猛地张开一双绒球一样的前爪,护住自己的地盘。
花猫暂时停下了惬意的呼噜,嗓子里传出咕噜噜的声音,像安慰,像劝说。孩子们却全听不见,这一刻好像只有别人嘴里的乳头最香甜。它只好轻轻侧身,让八个粉色的乳头映照在如水的月光里,这样一来,孩子们就能用刚睁开的小眼睛找到属于自己的最丰美的乳头了。
果然,小家伙们安静了下来,三只小嘴心满意足的吸吮着乳汁,六只梅花小爪轻柔而满足地的按压着她稀疏了毛发的肚皮,学着母亲打起了呼噜。
谁能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呢!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体的某处涌了出来,花猫猛的伸出长满毛刺的舌头舔着孩子们温软的小身体。刚要睡着的孩子在母亲的舔舐下差点丢了乳头,清醒过来又奋力喝起了奶。那双秋叶黄色的眼睛盯住孩子们小小的头颅,久看不厌,那目光像十五的圆月,静谧安详。
秋虫的鸣叫越来越低微,月亮升到了更高的地方,孩子们渐渐睡熟,那秋叶黄色的眼睛也慢慢合拢,头低垂到臂弯里。睡吧,宝贝们,世界多安静,妈妈怀里没有风,没有雨,没有饥饿,没有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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