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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梅花真勇敢!于是那夜,我们亲临话语现场……

她说:梅花真勇敢!于是那夜,我们亲临话语现场……

作者: 常书远 | 来源:发表于2018-08-16 21:41 被阅读2次

  那一夜的话都交给满天星斗了,唯忆她说:梅花真勇敢!而那个傍晚是属于秋天的。

  群鸟扑哧掠过头顶,飞回湖心小岛上的密林中歇息。我们却攀上夜幕,高台四下无人,与万家灯火齐相瞭望。她说:梅花真勇敢!

  此话过于朴实无奇,却成为我对那夜话语最深刻的记忆。不是因为这句话有多妙,而因它没有修饰语,没有附加之言,这是一句完全“主体性”的表述,使言说者成为夜幕下的“在场者”,使我们的谈话成为“在场”的谈话。人与人之间的防备、做作、修饰、担心都收起来了,没有谁想说服谁,也没有谁害怕出丑。

  因为这句话,那晚的交谈必然是“在场”的交谈,没有令人隔膜的“客观式讲话”。而“梅花真勇敢”使那晚的交谈无论多么朴实无华,也必然弥漫着诗意的味道,并荡漾于微波粼粼的湖水,流动于习习晚风中。这也反证了我的话语也是“在场”的,只有两人同时“在场”,“在场”的话语才能被激活。

  她自卑于自己的形象,说自己土而胖。但“梅花真勇敢”这样朴实的抒情最好就来自一个朴实形象的口中。假如她风姿卓约,虽然会令我喜欢,但那夜就是另外的景象了,就是夜色下的性感,跟那夜在我心中的味道完全不同,与梅花的勇敢也无关了。

  何谓话语的“在场”?

  这是一个带有存在主义的概念。在写作中,我们寻求“在场”的写作,即作者本人的思想、情感存在于他的写作活动之中。这看起来理所当然,但福柯认为,作者看起来是表现自己的想法,但实际上在更大范围内是一种来自“外部”的话语运作决定的结果。人们以为我写故我在,其实是我写故话语方式在。

  这也是结构主义的经典诘问:究竟是人说话,还是话说人?

  于是我们苦苦追求“内向化”写作。内向化写作就是为了摆脱“被话语所说”,摆脱外部作用的结果,使自己成为话语真正的主体,也就是成为“在场”的作者。

  在场的文字注入了自己的感受,最大可能地创造了自己的语句。在场有多种层次,包括写作中对时代命运、政治的感受性。

  “在场”的言语更能打动人

  我不想扯远,我想说的是,言语跟写作的道理一样,都有“在场”和“不在场”之分。

  为什么有的人滔滔不绝、言辞华丽的讲话并没有给我们特别的好感?因为跟不在场的写作一样,他们有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言语,被太多流行的话语程式、套话所驱使。就像读者不喜欢看那些大而空的文章,与其说是作者写的,不如说是一种程式化的语言运作借作者的口表达了它自己。

  不在场的言语一般要通过引语来呈现,比如“我觉得”之类。而在场的语言是直抒胸臆的,比如她说“梅花真勇敢”。因为不在场才须引“我”而出;“我”在的时候才无须强调“我”。所以不在场的言语是一种“客观式讲话”,不但向他人表达自己想说的话,连自己也成为一个需要交代的对象。这样我们就跟自己的话语也产生了距离,那么与他人的距离就更远了,感染力就会打折扣。

  而一旦说话者亲临自己的语言现场,距离就消失了,自然更容易拉近和他人的距离,不经意地打动人。

  “在场”的语言往往带有抒情性质

  造成我们的表达不必出现各种形式的“我”的引用的,常常是一些抒情的表达。只有抒情才不需要交代“我”,因为“我”天然存在。所以抒情常常是“在场“的语言。

  “梅花真勇敢”就是典型的抒情,如果加上“我觉得,梅花真勇敢”,抒情效果就大打折扣。“我”的出现就变得理性了,往往意味着“我”被自己的言语划为一个独立的存在,而抒情的本质是忘我的。抒情是言说者真正意义的“在场”。

  “不在场”才是我们谈话的常态

  遗憾的是,“客观式讲话”,也就是“不在场讲话”,才是我们谈话的常态。因为我们惧怕在他人面前抒情,我们惧怕在他人面前失去“我”。忘我、抒情会让我们出于一种相对脆弱的状态,我们不能轻易在别人面前呈现这种状态。我们越是在谈话中强调“我”,就越是与自己的话语保持了距离,脱离了话语现场。

  因此,当一个人对与另一个人的谈话表现出了抒情性质,呈现出“无我”状态时,这意味着彼此间的信赖和好感。我们终于亲自在场于我们的言语中,这是人与人彼此之间优厚的款待。没有谁有戒心,没有谁想说服谁,也没有谁害怕出丑,谈话从客观的间接转为主体的直接,与自身话语真正地同在。

2018年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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