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的狗

        奶奶家的狗，是很有脾气的。小时候第一次来家里头的时候，还没进门呢，就听见汪汪汪的叫唤声，更别说进了门了，要不是被绳子栓住了，早就冲到面前和我决斗了。它虽然被奶奶呵斥了，却还是摇着尾巴闷闷地叫着几声，大有一副公正执法的模样。

        奶奶家的狗老了，就不爱叫了，我跑到它窝边也就看着我。我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它这个样子。它突然会在楼梯旁边来回晃来晃去，喉咙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狗链子拴着它叮铃铃得。我心里头嗡嗡直响，不知怎得就觉得似乎大事不妙了起来，蹭蹭得跑到我奶奶那边，看到她不是埋头摘着菜就是拿瓢拌着糠，一副虽然操劳但是很有精神气的样子，她说，莫事，是狗要拉屎了。我半信半疑，蹲在狗窝边验证了这个预言。

        老张早就和奶奶说要她把农活放下，把家里的鸡鸭猪鸽子蚕还有那几亩地放下。可是，奶奶总是说，为了让爷爷打针帮人看病，为了给我们弄点自己种的花生，大米，为了……反正，反正就是走不开，她倒也是自得其乐。

        老张说要给家里翻新一下房子，家里空间可以算充裕，但是太乱了，格局布置得也不行，家里来人连一个慢慢说话的地方也没有。奶奶爷爷在三个兄弟姊妹中是最受宠的儿子的，能给的都愿给他，但是说起翻新这事难得的吞吞吐吐起来。说了半天，推脱了半天，最后说出他们是担心以后过了，没有一个安安稳稳躺下的地方。

        我吃饭吃得快，奶奶便让我拿个鸡蛋扒开喂给狗吃，她说狗老了，要给它补补了。打开了话头，奶奶又说起这狗20来岁了，最近越发没精神了。老张提议把它的链子松开，让它自己出去走走，可能还有点精神。奶奶坚决反对，说现在村里面有人专门抓狗卖掉，使不得的。她说，等狗老死了，就把它找块地埋起来。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

        明天我们要回家了，家里又要空下来了。正是晚上了，刚刚在和奶奶唠嗑的时候看着电视的爷爷睡着了。回房间不久，爷爷奶奶房间就静了下来，偶尔传来压低了声音的咳嗽声。

        不知怎地，在午夜时分，听到老狗喉咙里不时发出的不知何意的咕叽声，猛然间就惶恐起来，久久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