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简称鲁,但鲁艺却不是山东艺术学院的简称,而是鲁迅艺术学院的简称。山艺始建于1958年,而鲁艺创建于1938年。那是一个春天。相对而言,鲁艺的历史更悠久,文化更灿烂。鲁艺设有文学、戏剧、音乐和美术四大专业,为新中国培养了许多拔尖人才。有人说,当下追求文艺,是对心灵的一种描眉,可以陶冶情操。我说,在抗战时期,追求文艺,是对“民族魂”的一种景仰和爱戴,可以壮丽河山。鲁迅与艺术同在,这是该学院永不凋谢的美丽。
贺敬之一走进鲁艺,就把这里的“一砖一瓦”当成了自己的老师,就把这里的“一草一木”当成了自己的同学。他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想写给鲁艺看。他似乎有写不完的字,想说给鲁艺听。不信,你看——
“‘鲁迅’,解释着我们,像旗帜,解释着行列。”明明是我们解释着鲁迅,这样的反转更有诗味,看似不通情,实则很达理。我们在余光中的《当我死时》中,就曾经拜读到这种写法:“白发盖着黑土……”其实呢?是黑土盖着白发。但如果这样实写,就显然没有诗味儿了。“早晨的阳光,铺上那院落、小路……刺槐树茂密的叶子,环绕着教堂的尖顶。”在这一节诗中,我们看到了贺敬之心里的阳光。一个“铺”字彰显出诗人多么博大的胸襟。叶子环绕着教堂的尖顶,“环绕”一词颇有动感。他把静态的美景写成了动态的风情。“早安呵,我们的小溪,我们的土壤。这里是我们的学校——‘鲁艺’”早晨,我们看到了一个在校园里给鲁迅请安的学子。这朵意象,就是贺敬之。
亲爱的朋友啊,如果你也是在校的学生,你打算如何给自己的母校请安呢?贺敬之给母校请了一个“早安”,我们就尝试着给母校请个“晚安”吧:“母亲,悦读着赤子,像心跳,欣赏着目光。远去的夕阳,借光着绿叶的花香,想和少女的梦比一比修长。下午,您好!我们的汗水,我们的理想,这里是书的王国,爱的故乡。”
名师出高徒。作为一名出色的写手,你必须用文字把自己的思想感情绝对唱响。鲁艺,名师荟萃。在教师任课一览表上,贺敬之看到了这些园丁的字眼——茅盾、冼星海、艾青、何其芳和周立波等。这些人的名字,敲响了鲁艺上课的铃声。
周立波老师,他负责名著选读课的讲授。在名著之外,周老师是一件平民般的作品。他又高又瘦。高,估计是遗传基因的功劳。瘦,应该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吧。他的呢大衣虽是深色的,却早已破旧。补丁里面,不知有过多少只小老鼠,曾经在那里窃窃私语地打过洞。一副近视镜,代表着他的学问渊博。但这副近视镜却是残疾的——少了一条大腿。为了稳固起见,一根绳子系到了耳朵上,算是小腿。老师以艰苦朴素而光鲜,绝非以西装革履而耀味儿。虽然他们穿得像乞丐似的,但是一讲起课来,就立刻变成了绅士。这种风度,就好比是鱼找到了水,箭找到了耙,笔找到了纸一样,立刻因湿润而有了用武之地。周老师采用的是“自主合作探究”的学习方法。这在当时是非常前卫的。老师先提出几个问题,让学生带着这些问题去读作品。这是自主学习,通常在课下完成。上课时,大家再在一起讨论。这是合作学习。最后,老师对问题进行解答。这起到了“拨云见日”的作用。这样的教学艺术,堪称高明。在周老师的指导下,贺敬之读懂了《浮士德》,理解了《安娜·卡列尼娜》。
贺敬之的伯乐是何其芳老师,他是文学系的主任。何老负责讲授的是创作实习课,就是现在我们所说的作文课。既然是文学系,写作就必然要贴上文学的标签,如:小说、诗歌、散文或戏剧等。兵荒马乱的,哪里有没有教材呀?何主任就自觉地担当起了教材的主编。在他的手下,纵然是学生的一首小诗,他也能够写出上千字的评语。如此说来,学生的习作亦是教材。写得好的,是正面教材。写得不太好的,算是反面教材。好与不好还是次要的,反正都是教材。老师的评语则更是教材了。在何氏教材里,同学们不断地提高着自己文笔的水准。
年龄最小的贺敬之,他的功力进展最快。入学短短三个月,他就在创作之树上结出了累累硕果。诗,给生活代言。歌,为时代讲话。如:《生活》《雪花》《十月》和《我们这一天》等。其中的《十月》还被嫁接到了《大众文艺》这样的知名刊物上。把手稿打扮一下,或许能够变成铅字。这种想法给了贺敬之一些压力,但更多的还是动力。第二年,贺敬之的文笔又获得了一场大丰收。《小兰姑娘》在《草叶》上发表,《我走在早晨的大路上》在《新诗歌》上发表。他的小说《情绪》在《解放日报》登陆。何其芳果然没有看错人,他当年招生时的果断决定是十分明智的。破格录取贺敬之,和当下保送优秀学子上北大、读清华,两者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发现人才,就要大胆选用、健康培养和完美塑造。伯乐,再次对小千里马点起了牛赞,称他是“17岁的马雅可夫斯基”。这个称谓非同小可。要知道,马雅可夫斯基是苏维埃时代最优秀、最有才华的诗人,曾经得到过斯大林的高度评价。何其芳老师把马雅可夫斯基的名字贴在贺敬之的才学上,足以表明贺敬之的文笔前途无量。后来的贺敬之能够拿到“诗魂奖”,当上中宣部副部长、文化部副部长,文化部代部长等职务,我觉得都是何老的鼓舞在助力。当然,赞美贺敬之的文字、心地和笔杆子的人还有很多,如:鲁迅的得意弟子胡风。他把贺敬之的名字与普希金和涅克拉索夫联系在了一起,而且他声称这种联想十分自然:“你反映农村的诗,别人很少能写得这样,致使我想起普希金和涅克拉索夫。”师长们的鼓励,让贺敬之的文学细胞更加意气风发,这就好比是枪找到了子弹、剑找到了谱、琴找到了音符一样,无比惬意。
成绩面前,贺敬之并没有浮飘起来。在文坛上,他以笔为心,除了练习“仰泳”,还练习“潜泳”。他把鲁艺的校训“紧张、严肃、刻苦、虚心”融入到自己的血液里,并且用它们不断地铸造着自己的文学形象和文学品格。贺敬之的信念不动摇,不等于有些人的思想不混乱。著名作家刘白羽,就曾经坦言,自己当年都找不到北了。找不到北了,也没有关系,毕竟还有指南针来治疗。1942年5月,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指出,文学艺术的源泉是人民生活这个中心。离开了这个中心,再伟大的笔,也画不出一个完美的圆。
与大海相比,浪花再优秀,但毕竟属于几朵小水滴。与人民相比,党员再优秀,但毕竟属于一把镰刀和一把斧头。贺敬之的文学之梦,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这就注定了他要流更多的汗,吃更多的苦,燃更多的血。
在党的旗帜下,他仍然需要倾听人民的呼唤与命运的心跳声,然后再不断地纵情舞笔,歌颂我少年中国不屈的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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