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盟总舵在城东,茫崖山在城西,展昭潜入卫宏和木青的屋子,点了两人的穴道,就往城西跑。刚跑到西门外,就觉得左肋下一阵刺痛,眼前阵阵发黑,心知应该是伤口裂开了,而且出了不少血,身形不由得缓了下来,捂着伤口,倚在一棵树上,喘息一下。
白玉堂刚跑出西门,就看见一个蓝色的清瘦身影倚在路旁的一棵树下,弯着腰,右手捂着左肋。
白玉堂松了一口气,心说亏得是城东城西两头,不然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展昭了。当下展动身形,掠向展昭身边,赶紧扶住他。
“让你逞能。”白玉堂伸手一摸,左肋下的衣服都被血迹浸透了,心里一惊,伸手扳过展昭的身子,就想解开他的外袍查探伤势。
展昭左肋下的伤甚是严重,刚刚疼得神志都有些模糊了,感觉身后是白玉堂,展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展昭伸手挡住他要解开自己外袍的手,示意他自己来。
白玉堂看他神志还算清明,也不勉强,伸手扶他坐下,拿出金疮药帮他上药,又撕了自己的衬袍做绷带,跟他一起重新包扎了伤口,这才开口道:“我不来,你就打算这么去?”
展昭听他语气之中有些怒意,转脸看他,“怎么了你?谁惹你了?”
白玉堂冷冷地瞪着他,又问了一遍:“你就打算这么去?”
展昭眨巴眨巴大眼睛,“不呀。”又笑眯眯地说,“我打算歇一会儿再去的。”
白玉堂气结,瞪了展昭一眼,别过头去不说话。
展昭上了药,又歇了这一会儿,觉得好多了,站起身来拍拍手说:“没事儿了,我走了啊,你别趟这浑水了,不想回县衙就跟这儿等我回来。我探一下就回来,很快的。”
白玉堂也没拉他,只是等他动身了之后,展动身形跟在他后面。
跟了一会儿,白玉堂心里感叹,展昭的轻功真是好,尤其是隐在月色里,快得几乎都看不到他的身形。
正想着,前面的展昭大喇喇回头,对他招了招手。
白玉堂心知他知道自己跟着了,也不躲避,一晃身来到展昭近前,跟他并肩走。
展昭叹了口气,“你怎么非要趟这趟浑水呢,等这案子结了你再出来说几句,或者你不愿意出来,让天山派哪个人出来说几句不就行了嘛,干嘛非得自己来。”
白玉堂冷哼一声,“自打我把你从刀盟的刀下带出来,我就脱不了干系了,你以为刀盟的人还会说天山派的好话?这梁子早就结下了。”
展昭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怎么能一样,那是路见不平,江湖道义,你白五爷不忍我命丧宵小之手,出手相助罢了,跟这怎么能比?若是你帮开封府查案的消息传出去,你看江湖上怎么说你,怎么说天山派吧。”
白玉堂挑眉,“我不在乎,天山派跟我有什么关系?”
展昭失笑,“你这个人,到真的是放荡不羁。你不在乎你自己,也不在乎天尊?”
白玉堂转过头看着展昭在月色下如水一般的眸子,“他?他更不在乎。”说罢,白玉堂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转头问:“我跟的挺小心的,你怎么发现我的?”
展昭一扯他的衣袖,好笑地看着他“白五爷,你知道现在是你晚上吧?你穿一身白出来,还想不让人发现?”
白玉堂眨眨眼,好像有道理啊。
展昭看着他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牵动了肋下的伤口,忙伸手捂住。白玉堂看他身子一弓,连忙伸手扶着他,“都是一只伤猫了,还逞能。”
展昭摆手笑笑,示意自己没事。抬头看了一眼,对白玉堂说,“应该是到了。”
白玉堂点点头,“咱们转一圈就回去吧,虽然夜长梦多是不假,但刀盟被封,消息也不会传的这么快。今日没什么准备,不如回去,明早再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啊。”
展昭也觉得自己似是有些撑不住了,便点了点头。
两人转了一圈,确实在山崖下发现了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前面有一块凸起的,没长草的石头。白玉堂精通机关之术,一看就知道这里有机关,便点头道,“应该是这里了。”
展昭也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方位,又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午夜了。白玉堂扯了扯展昭的袖子,“走了,明日再来。这地方又不会跑。”
展昭也不勉强,转身跟白玉堂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白玉堂看展昭实在疼得难受,便揽了他的腰身,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借些力给他。展昭也确实疼的厉害,失血多了有些觉得冷,倚着白玉堂的肩微微有些颤抖。
白玉堂侧头看了一眼倚在自己肩上的苍白面庞,把外袍解下来披在他身上,又把他往怀里拢了拢,“你不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吗?外伤不比内伤,不是调息一下就能恢复的,这伤口深,且得好好养着呢,不是你内力深厚就能扛过去的。”
展昭笑了笑,没说话。
白玉堂看他今日不似往日那样活泼,以为他疼的紧了,有些担心,“很疼么?要不我背你回去吧?”
展昭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哪儿就那么娇气了。”
白玉堂看他眉头微皱,开口问:“有心事?”
展昭看他问的坦然,也不想瞒他,“白兄为何非要趟这浑水呢?若是因为救我一命累得白兄不得往日洒脱,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白玉堂没想到展昭是这么想的,皱了眉看他,“你觉得我怕这个??”
展昭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站直了身子反问他:“那你不打算顾及一下你的名声?”
白玉堂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堂堂南侠,委身朝堂做个四品官,可有顾及江湖名声?”
展昭一甩头,“我本就是好管闲事来的嘛,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啊。而且我在开封府挺开心的啊,有案子查,还能顺便行侠仗义,多好。”
白玉堂抬眼看他,“行侠仗义哪儿不行,非得官府?”
展昭摇摇头,“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若是能通过开封府,那就能帮助一大批人,自然是比一个人有效得多。而且,我喜欢哪!开封的早点最好吃了!”说道这儿,展护卫有些想念开封的早点了——啊,南街的小笼包,西街的油条包粽子!
白玉堂看他一脸流口水的表情,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呐,你喜欢就行,我喜欢就不行啊?”
展昭回过神来,“喜欢什么?”
白玉堂说:“趟这浑水啊!”
展昭看绕了一圈又绕回到这事儿上了,不由得有些头痛,刚想张口反驳,就感觉白玉堂一把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肩上借力,轻轻说:“你不是那怕麻烦的人,我也不是,声名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开心最重要。”
展昭眨眨眼,有些恍然,对脾气啊!想到这,展昭直起身子抱拳,一揖到底,“是我小看了白兄,给白兄赔罪!白兄洒脱如此,令人佩服!”
白玉堂抬手扶住他的双臂,“这有什么,你展南侠为保青天万民甘愿舍弃江湖名声投身公门,不也是一样么。”
展昭展颜一笑,心里的郁结也解开了。他本觉得白玉堂是个洒脱不羁的人,跟他有关的事儿他都未必乐意管,如今为了救他趟这浑水还说不定会惹一身腥,有些不忍,但听白玉堂这么说,也放下心来。而且展昭觉得这白耗子可以啊,还挺了解自己。没想到这世界上如此了解自己的,居然是只耗子!
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觉得今日这事儿,当浮一大白!只不过白玉堂惦记着展昭伤势未愈,不让他喝酒,约定等伤好了,一定好好喝一场。
……
那茫崖山离县衙不近,走的久了,展昭愈发觉得气力不济,最后基本是被白玉堂半托半抱着回到县衙的。
一进门,就看到公孙迎上来。公孙扫了展昭一眼,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对白玉堂说:“快把他弄回房里去,药我都备好了,我去拿。”
白玉堂把展昭扶到床上躺好,伸手脱下他染血的外袍和里衣,把就看到刚刚充作绷带的布条已经被血浸湿了。
白玉堂白了展昭一眼,展昭到还是笑嘻嘻的:“哎呀不碍的,我命大,死不了的,包上就好了。”
白玉堂刚想张嘴说他几句,公孙端着药碗进来,转头看到了伤口,叹了口气,“这外伤最是磨人,内伤可以调息恢复,你内力深厚能比常人好的快些,但这外伤就是要静养的,你今天使力大了吧?你这样能养好才怪呢!”
展昭嘿嘿笑,一边看白玉堂和公孙给他包扎伤口,一边眉飞色舞地讲他是怎么吓唬那刀行风的。公孙听的摇头直乐,白玉堂心里也有些好笑——这不就是只狡猾的猫么。
白玉堂送公孙出门,公孙又叮嘱,“一会儿让他把药喝了,伤口别压了,他本来失血就不少,再折腾非落了病根不可。哪能仗着年轻功夫好就这么折腾!”
送了公孙回来,白玉堂看到刚刚还言笑晏晏的展昭侧身躺着,双眉微皱,嘴唇紧紧抿着,右手捂着左肋,背弓起来,身体微微颤抖,心里一声叹息——这猫。
白玉堂走上前去,坐在床头,轻轻掰开展昭捂着左肋的手,把他的头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臂弯里,扶起展昭疼的微微颤抖的身子,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背脊。
展昭感觉到是白玉堂,抬头对他笑了笑,“没事,可能刚刚走的时间长了,扯了伤口有点疼,你去歇着吧,我一会儿就好了。”
白玉堂伸手拿了床边矮几上的药碗,送到展昭的嘴边,“先把药喝了。”说着,一只手还是在展昭的背上轻轻抚着。
展昭就着白玉堂的手喝了药,抬头对他笑,“你怎么跟哄小四子似的。”说着拍了拍白玉堂的手,“我没事儿的,你去洗洗睡吧。”
白玉堂看着展昭明显有些疲惫的笑容,往他嘴里塞了块梅花糖,轻轻叹了口气,“你这猫,平时都是这么硬撑着么?”
说起来,展昭肋下的伤本就深,刚刚用天蚕丝折腾刀行风的时候扯了伤口,又走了这么久的路,现在左肋下一跳一跳的疼,只是因为不想让公孙和白玉堂担心,展昭才没说出来。这会儿白玉堂点破了,展昭反倒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能笑笑。
白玉堂伸手抚上展昭的背脊,一下一下轻轻的摩挲,似是要帮他减轻些痛楚。良久,白玉堂自言自语似的轻轻说:“别硬撑猫儿,有我在呢。”
展昭俯在白玉堂的膝上,一动没动,阖着眼睛好像是睡过去了,只是眼角滑下了一滴清泪。
睡了一会儿,展昭被肋下的伤疼醒了,迷迷糊糊睁眼,发现自己盖着被子,头靠在白玉堂腰间,而白玉堂倚在床头和衣而卧,俊颜上都是倦容。展昭想起自己刚刚貌似是俯在白玉堂膝上睡着的,这耗子为什么不回床上去睡?
展昭肋下压的有些疼,想换个姿势躺,又怕扰了白玉堂的好梦,只能轻轻撑起身子,正好看到白玉堂的睡颜。
展昭之前就觉得白玉堂长得好看,这凑近了就更觉得这耗子俊俏。下颌线优雅流畅,两片薄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鼻梁高挺,长长的睫毛在一双桃花眼下投出好看的阴影。啧啧啧,江湖传言不虚啊!白五爷风流天下,果然也是有资本的,看这皮肤好的。
想着想着,展昭就有戳戳白玉堂的冲动。展护卫本觉得不能扰了白玉堂的清梦,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手指就伸到了白玉堂脸颊,戳了戳白玉堂的腮帮子。
要说之前展昭撑起身子看白玉堂的时候,白玉堂没有察觉,这时候也被展护卫弄醒了。
展昭看着缓缓睁眼的白玉堂,有些愧疚,“呃……我不是故意的,你再睡会儿。”
白玉堂看他左手撑着身子,伸手架住他的胳膊卸了他的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疼了?”白玉堂一下一下地轻抚展昭的脊背,声音里还带着倦意。
展昭怕他担心,摇摇头,“还好。”抬头问白玉堂,“这么睡多难受,你怎么不回床上睡?”
白玉堂闭着眼睛似是还没睡醒,“唔,没事,看你好不容易睡踏实了,怕弄醒你。”
展昭心下有些不忍,扯了扯白玉堂的袖子,“下来躺着睡。”
展昭撑着身子往里挪了挪,白玉堂顺手拿了一个软垫垫在展昭肋下,也躺了下来。展昭伸手扯了一床被子,盖在白玉堂身上,“要不要脱了外衣睡?这样不舒服。”
白玉堂没理他,翻身睡过去了。展昭看了他一眼,一条手臂支着,伸手解了白玉堂外袍的带子。
白玉堂翻回身来,无奈地看了展昭一眼,宽了衣扔在床下,拍了拍展昭,“睡了。”
展昭也躺下,又把白玉堂身上的被子拉了拉,也翻身睡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