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二十多年来,每个年三十和大年初一都是在婆家过的。河北的风俗就是这样,好像这根本没什么可商量的,是天经地义的,嫁出去的姑娘就是人家的人了。
记得第一次在婆婆家过年特别不习惯,公公婆婆好像没什么过年的心气。
不像我父母,一进到腊月就开始准备过年,需要买什么,买多少,哪天买,总是听到他俩在商量张罗,哪天扫房,哪天洗被单,哪天炖肉,哪天蒸馒头,哪天写对联……早早就安排好,一直忙到春晚节目开始,都来不及坐下看。
春节这天,一家人早早起来,煮饺子,放鞭炮。吃完饭他们又去忙着给长辈拜年,平辈互相拜年,家里人来人往,屋里总是一堆人,地上总是一堆花生皮、瓜子皮和糖纸。
春节过后,父母又开始计划哪天串亲戚,先串谁家,后串谁家,亲戚家有几小孩子,预备多少压岁钱……同时,也要计划哪天待客(重要的亲戚知道哪天来,关系远些的不一定来,也不一定哪天来),用什么待客(大部分节前已准备好)。不出门的日子,哪天干什么,吃什么也都很少随便对待,总要翻看检查还有什么东西,还剩多少,哪些要赶紧吃,哪些还可以再放放。
他们总是算着哪个孩子哪天要回去上班,哪个孩子哪天要开学,头走之前还要让他(她)再吃点啥,走的时候往回带点啥。如果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孩子没吃上,他们,尤其是我妈会嘀咕半天,好像亏待了孩子。基本上,等孩子们都走了,过年准备的东西也吃的差不多了。
婆婆家过年就简单得多,准备的东西也不多,好像连春联都不贴。
后来,再过年的时候,我就不等公公婆婆准备了,而是自己提前张罗,从商场、市场到年货市场,吃的,穿的,用的,觉得需要什么就买什么。
过年的衣服,我不止给自己和老公孩子买,也给婆婆买,羊毛衫、唐装、围巾、棉袄、外套……几乎每年春节这天,婆婆穿的都是我给她买的,她也特别乐意告诉她那些老姐儿们,儿媳妇给她又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钱等等。婆婆上了年纪反而喜欢鲜艳的东西,有两个春节,我都买了三条真丝围巾,她、大姑姐和我每人一条,让她先挑,总是把最艳的挑走。
有一年,我看婆婆家的窗帘和沙发罩都太旧了,而单位附近的华联商厦二楼刚好有一种绿白格的布料搞活动,很合适,就估算着大概需要多少,买了回来,按着自己想的样子,用剪子裁开,大大小小一块块的。婆婆有个缝纫机,年根底下,在婆婆的指点下就踩起来,虽然针脚走的不是很直,还好窗帘和沙发罩对针脚要求不高,谁也不仔细看。我们做到一半,大姑姐回来了,她年轻时是缝纫高手,赶紧把活接了过去。新窗帘挂上去,新沙发罩套上去,立码换了个样子。
至于过年的那几天每天每顿吃什么,倒是不用我太操心,一般是我老公负责,婆婆打下手。
后来,我们两口都先后来了北京工作,却从来没有在北京过过年,都是快年三十的时候赶回去,每次回去后备箱里装得满满的。到家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还缺什么,趁着市场和超市还没关,赶紧去采买。
一年一年的,老人们更老了,然后公公先走了,前面我父亲也走了,一边剩一个老太太,都是八十多的人了。
婆婆还是啥也不往心里去的性格,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接电话时嗓门洪亮,中气十足,只是腿脚不太方便。
我妈还是爱操心的人,哪个孩子有什么事,她比谁都惦记,不过一般也不多说什么,实在要说的时候才说。她一辈子要强要体面,无奈越来越力不从心。
元旦之后,石家庄疫情突然厉害起来,北京大兴也紧张起来。我的婆婆、哥哥在石家庄,姐姐在大兴。按现在的防控措施,估计我们回不去石家庄,哥哥出不了石家庄,姐姐出不了大兴。
给我妈打电话,她总是情绪不高,说没心情过年,什么都还没准备。要是我们都回不去,她打算三十那天下午让我表弟开车带着她去给我爸的坟上照听(保定老家的风俗,三十去祖坟上放炮)。我爸去世快两年了,我妈总是算着哪天哪天应该上坟了,提前告诉我们哥仨,我们一般都会赶回去,除非谁有什么事走不开。
这话听得我难受。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场面。
有一天上班路上遇到领导,聊起来过年的事,我说过年想回保定,那里没有疫情,领导没反对。其实我们单位管得很严,提倡在京过年,如果离京,谁批准谁负责。也就是说,放我走的话,领导是冒着一定风险的。
所以,前两天给我妈再打电话,就告诉她我可能能回去。不过听说我回去这一趟,总共需要做四次核酸,她也怕我麻烦。我说那倒没有关系。
现在,我正等着过两天回娘家过年了,这也是我嫁出去之后头一次在娘家过年。
只是这个春节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比之前冷清很多。
但是多年之后,我也会特别怀念这个春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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